李维多站在电梯里,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白色灯光落在她面上,一半亮,一半暗。形容似佛陀。
她听不见陈利亚的声音,只依稀听到朴浦泽的大嗓门还在断断续续地说——
“同居?!!”在自家卧室发现史前巨兽式震惊:“我脑子里可能有屎不清醒……陈利亚, 和一个女人, 同居???”
“就算为了调查案件,也不用牺牲美色到这个份上吧……”伦勃朗式小心翼翼:“你们睡了几次?”
“不吃肉? ”维也纳分离式持续震惊:“狭义的肉还是广义的肉?……不,我不是暗示那个肉, 我的意思是厌食症的人多了去了,这和何双平的死有什么关系?”
……
电梯开了一会儿,无声合上。
李维多没有动, 也没有走出来。
她按下一楼按钮, 半晌,微微笑了一下。
……
朴浦泽沉浸在“陈利亚和人同居”的震惊中,好不容易才把警察的脑子换回来。
“李维多为什么要杀何双平”
“何双平, 有个保险箱。”
曹品说道。这件事在李维多告诉少爷之前, 少爷早已安排他分别从三个渠道确认。
“李维多从头到尾,一直在试图转移警方的注意力,想让我们把重点放在她的上司许尽忱……”
陈利亚原本一副懒散的样子, 此刻忽然头也不抬地打断他:
“前上司。”
咦?
曹品以为他记错了,弯腰在他耳边小声说:“可维多小姐的离职报告还没批下来, 许尽忱现在还是她的……”
陈利亚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戒指:“前上司。”
曹品:“……哦。”
陈利亚摘下降噪耳机, 不知为什么瞥了一眼时钟。
随后, 他眼眸低垂,又转了一下戒指。
曹品没办法,直起身继续道:“……想让我们以为她的前上司许尽忱是凶手,但许尽忱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因此,少爷让我去调查了许尽忱的家底 ,发现许尽忱的父亲许尽山失踪前,也有一只保险箱,后来不知所踪。”
何双平不是许尽忱的属下,何双平是许尽山的旧部,两人算是生死之交。
“你的意思,许尽山失踪前,把这只保险箱交给了何双平?”
朴浦泽慢慢理清了思路:
“所以,李维多真正想让我们调查的,不是许尽忱,而是想让我们顺藤摸瓜,调查许尽山的保险箱?”
“应该是这样没错。”
那许尽忱呢?
这个男人,只是她随手抓来,又随手丢弃的枉死鬼?
太可怕了。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朴浦泽觉得心底一片冰凉,甚至有点狡兔死走狗烹的叹息。他还记得他看到的资料,李维多和许尽忱,几乎相处了半生。这个大男孩,帮她抄过作业,帮她打过群架,帮她在数学考试上作过弊,结果两个人都记了大过……他是她的朋友、雇主,甚至一度相依为命,亲密如家人。
她从小颠沛流离,几乎就是靠着这个大男孩的庇护,才得以安稳长大。
这么小的年纪,又没有经历过死别生离,怎么就有这么狠毒的心?
“两件事,利亚。”
朴浦泽在房间里走了两步,说:
“保险箱我会尽快安排人调查,但还有一个,就是何双平留下的密码,你……”
他话音未落,陈利亚转戒指的动作,忽然停止了。
他抬起头,望向背后空无一人的长廊,轻声说:
“她回来了。”
她?
“她的电梯还有一分钟到达。你九点钟方向有门可以走,十二点钟方向有墙可以爬,六点钟方向还有窗户可以跳,距离地面101米,窗户中轴线下七公分的地方有攀岩绳。”
朴浦泽还没反应过来,陈利亚已经站起来。他莫名觉得他脚步平静里带着点雀跃……可这一定是错觉吧,“雀跃”这么不华丽的情绪,有生之年怎么可能出现在陈利亚身上?
陈利亚没走两步,又回过头,看着一动不动愣着的他和曹品,似乎对这个行动力感到费解:
“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
“消失,Okay?”
“……”
……
最后,曹品和朴浦泽屈辱地从牛顿平时用的狗洞里爬了出去。
身为一个爬过雪山草地、越过枪林弹雨的警察,这简直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屈辱的一笔,没有之一,必须灭口。
朴浦泽一下勾住曹品的脖子,力道大得他趔趄了一下:
“兄弟,你一定没有尝过我们局门口的长沙榴莲臭豆腐摊吧?”
……不。
“仅此一家,绝无分店,闻臭吃香,老少咸宜。”
他不容拒绝地扣住他的手,标准擒拿犯人的手势,笑得和蔼:
“来,兄弟,走起。”
穿着燕尾服头发一丝不苟身的大上海名管家管家曹品:“……”
不是,他现在选择跳窗,还来不来得及?
……
李维多回来的时候,陈利亚正一个人坐在厨房的长桌边,开着电脑,不知道在打什么。
“你怎么坐在这儿?”
她把包放在椅子上:
“就你一个人?”
“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伽利略。”
他手指飞快,并不抬头看她:
“你比平时晚了七分钟,你做什么去了?”
“看到楼下商场里有卖樱桃可乐,就买了几瓶。”
她晃了晃手,易拉罐的声音乒乓作响,像一串钝钝的风铃,和窗外的秋阳一样暖。
陈利亚打字的声音停下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随后,矜持地朝她伸出手。
简直像只大猫在伸爪子。
李维多忍不住笑了,拿出一罐,拉开易拉环,又插.上吸管,才递到他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