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她泪痕未干:
“真的没有。”
“你以前, 头受过撞击吗?”
“……也没有。”
“何双平死的那个晚上, 你在哪里?”
“在、在家。”
“真的吗?”
“真的。”
他轻轻“呵”了一声,抱着她, 漫不经心地向挂着“level 4”铭牌的门走去。李维多脸又一下变得惨白,睁大眼睛看着那扇门越来越近。
“我再问一遍, 真的吗?”
“……”
上一分钟的濒死感再度席来,她吓得眼泪又掉下来:
“对,对,我撒谎了!我在公司,我那天晚上在公司!”
他一步步往门靠近, 她瑟瑟发抖, 竭力维持冷静,手哆嗦着想从身上找出手机,却发现手机却不在身边:
“你去找我的手机……我的手机里还保留着短信!是有人凌晨发短信给我,说他要杀何双平, 地点就在LCC,我才会半夜赶过去。”
“既然是别人发短信给你, 你为什么要躲开监控?”
“我觉得蹊跷, 怕被嫁祸……以前发生过。”
“那天晚上,你从LCC离开后, 为什么要去几十公里外的墓地?”
“我记不到了。”
他还在逐步靠近,她似怕被他再次丢下, 拼命抱住他, 眼底露出哀求:
“我到LCC后, 就没有记忆了,那天是我父亲的生日,我一睁眼就在墓地……”
“短信可以你自己假借号码逃避制裁,没有罪行可以用一句’我没有记忆’来免罪,李可可,你觉得你这个回答,有几分可信度,又有几个法官会买你的账?”
“我不知道。”
她声音已经哑掉了,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他肩膀上:
“我真的不知道。”
“……好,那我们换个方式问。”
他想起那天监控里,女人杀死何双平后坐在高台上抽烟的样子,与她此刻满脸泪水的模样,居然没有一点相似……哪像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做的事?
“你那位告诉你各种奇奇怪怪历史和尸检知识的’朋友’,就是你爸爸,是不是?你爸爸真实的身份,其实是古生物学家,是不是?”
“不、不是。”
“哦?”
“……我不知道。”
她伏在他肩膀,好像非常不想说,但又太害怕了,竭力想压住啜泣:
“他没说过,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那就和“是”差不多了。李鹤年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文员,他既另有身份,又兼出行神秘,哪怕是带女儿的那几年,也时常在国内凭空消失。
再联想起他们业内的一些古旧传闻……
“乖。”
他笑起来,安抚地亲亲她汗湿的发顶:
“那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误导警方?”
“什么误导警方?”
“你明明知道许尽忱不是凶手,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暗示他是凶手?……你想毁掉许尽忱?”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Level 4”门口,深色铁门矗立在逼仄长廊尽头,像沉默巨人,恐惧席卷而来,她挣扎得如此剧烈,在他怀里扑腾,犹如困兽。他为了不让她用血淋淋的指甲去扣两旁墙壁,差点没有抱住,让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我不想毁掉他,许尽忱永远不可能被毁掉的……我只是想逼那个人献身,他是那个人唯一的儿子,如果他入狱,那个人一定就会现身……”
那个人?
陈利亚顿住脚步:
“哪个人?”
“许尽山。”
“……”
许尽山是许尽忱的父亲。
许尽忱成年那年,父亲许尽山失踪,母亲跳楼自尽。
此后,许尽山再无音讯。哪怕是许尽忱一个人白手起家、山穷水尽之时,他也不曾露面。
这个人,居然还活着?
还差一点点……他离真相还差一点点。陈利亚盯住她濒临崩溃的脸,手放在门把手上:
“李可可,你为什么想见许尽山?”
“因为他妻子,他妻子和他见过面……和那个换煤气罐的人见过面,我小时候喜欢翻墙,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
这样一步步的逼迫,她心理防线终于碎掉,崩溃地尖叫起来。
但她忍惯了,就连崩溃时的尖叫也是带着气声的、压在嗓子里的呜咽,沙哑得不行。
让他想起晚上他把她按在下面,她忍耐不住时自己捂住嘴,喉咙里发出的细细呜呜的声音。
“都是谋划好的!都是谋划好的!我父亲不是被炸死的!他是被我母亲和许尽山联手杀死的!”
她似被陷进纠缠多年的梦魇,眼眶通红,眼泪大滴大滴流下来。不知那里来的力气,又或是他故意给了空隙,她居然反手扑倒他。
她把他压在地上,双手扼住他的脖子,手指慢慢用力。
眼泪顺着她面颊,滴落在他眼角唇边:
“都怪你……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