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
“你听过商纣王吗?”
“亡国暴君,酒池肉林。”
“桀纣盗跖,最坏的就是商纣,杀比干掏心、宠妲己误国、囚西伯昌羑里,还有炮烙酷刑……够坏了吧?他还奢靡好色,你看,几千年了,想到酒池肉林,你还是会想到商纣王。”
李维多把烟碾灭在桌上:
“可’酒池肉林’四个字,根本就不是商朝的东西,甚至周朝都没提过,而是战国韩非子说的——商朝到战国,大几百年了吧,韩非子是穿越时空亲眼看见了呢,还是做梦梦到商纣王搞酒池肉林呢?”
“哦?”
向嘉盛居然真的在认真和她探讨:
“这么说,商纣王做的坏事里,就没几个是真的?”
“比干是他杀的,但没掏心,商纣王虽然亡国,但历史上评价不坏,黑点大部分是西周杜撰的,毕竟改朝换代都要做做思想道德建设——可有人在乎吗?唱空城计的是李广,有人在乎吗?草船借箭的是孙权,有人在乎吗?人们只想听他们想听的故事,死人的名声,与你何干呢?”
“你的意思是,怀璧其罪,当年你父亲是含冤,有人陷害他?”
“这不重要。”
李维多靠在背靠上,闭上眼:
“他已经死了,我不为死人耗费时间。”
“哪怕现在有一个为父申冤的机会,你也不申辩?”
“不申辩。”
“那我们做个交换吧。”
向嘉盛笑着说:
“你父亲是那个时代最好的古生物学家,你应当知道,当年他从殷商群葬一个独立棺椁里找到一种古病毒,感染性远胜于埃博拉。病毒泄露事件发生之后,九百三十七个人间接因他而死。他被判无罪,本可以继续研究,但他却自我流放,还销毁了所有东西——当时留存的所有病毒株,或许还有他已经研发出来的抗生素、噬菌体和疫苗,都付之一炬。”
“怪不得你要我’戴罪立功’。”
李维多“哦”了一声:
“可你不是说我爸爸已经销毁了吗?”
“那是你父亲一生心血,你觉得他真的忍心全部毁掉吗?你是他生前最重要的人,如果他留下了什么,只可能在你手里。”
向嘉盛说:
“我现在想,你母亲当年把你扔进孤儿院,其实洗干净了你的来龙去脉,未必没有保护你的心思在。你父亲身份太敏感,一旦你是李鹤年女儿的消息走漏,各个国家的派员都会来找你、逼迫你——这种病毒,不是武器,更甚武器,你父亲相当于是把一枚核弹留给了你,太烫手了,你留不住的,维多。”
“留不住,所以不如交给你们?”
“不如交给我们。”
“那你们想要的,究竟是病毒的抗生素,还是病毒本身?”
“这有区别吗?”
“区别在于你们的到底是想杀人,还是救人?”
“钱学森研究核弹,他到底是在杀人,还是救人?”
他与她对视两秒,李维多放下烟:
“那你们会给我什么?”
“你的罪名不可洗清,但杀人判刑弹性很大,我可以担保你的判刑在五年之下,如果监狱里表现良好,三年即可出狱,届时你还是二十八岁,仍大有可为。”
向嘉盛说:
“我会封存你的案底,你三年后的生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就当这三年养了一场病……我还可以保证恢复你父亲的名誉,为你父亲平反。”
李维多一时没有说话。他们中间没有桌椅,只是一人坐着一边椅子。李维多用指甲划了划桌子,因为营养不良,她指甲已经变得非常脆,碾在桌上,指甲就断开。
半晌,她笑起来:
“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我有个朋友死前和我说,她的牢房十平方米,比起外面的五千租金、高昂物价、996,年轻人的前途,不在监狱之外,在监狱里……那么在监狱里过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好呢?”
“你真这么想?”
“我真这么想。”
李维多单手支着下巴,侧头看向身侧审讯镜。
“而且,人心天生下贱,不记恩,只记仇。如果我手里真有你说的东西,与其靠你们为我父亲平反,不如我直接把传染源倒在地铁上——人们会永远记住图坦卡蒙,不是因为功勋,而是因为诅咒,欧洲人会永远记得蒙古人,不是因为友谊,而是因为黑死病啊。”
冬天镜面上有雾,她用食指慢慢在雾气上画了……一个生殖器,这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轻笑了一声:
“你说,这是不是,让我父亲被记住的最好办法?”
……
镜子另一面。
朴浦泽和其它警察们都被镜子上的生殖器惊呆了,好一会儿找回自己的声音,转头看向身边的陈利亚: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是不是发现你在审讯镜后面了?”
“她当然发现了。”
陈利亚从轮椅上站起来,身后几个保镖立刻神情紧张:
“从他说出’李鹤年’三个字,她就发现了……我说了一百遍,一定要让她自己先提到李鹤年,你们表现得这么明显,她又不是傻子。”
“那是因为她的表现和上一次我审讯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我们没有办法针对她的性格预测反应。”
“正常。”
陈利亚说:
“她是表演型人格,针对不同的审讯者,她的性格都会不一样。”
“……这也太重口了,你每天是在和几个人谈恋爱?”
“一个。”
“……她说那首密码诗是障眼法,这是真的吗?”
“逗你玩的。”
“……”
朴浦泽深深觉得他已经不配和这对情侣说话了,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镜子上的生殖器,忽然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
“陈利亚!这个长度是不是不大对?你这也太短小了吧?”
“……”
无形中被黑了一把的陈利亚没有再回话了。审讯镜只有他们这面能看到那一面的情景,此刻李维多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站在镜子前,指尖贴在她方才坐的地方,看着她推开门,背影慢慢消失在长廊镜头,这才慢慢回过神,听见朴浦泽说:
“李鹤年的那啥病毒真的这么可怕?”
“嗯。”
他看着那头空荡荡的长廊,手指贴紧镜面。
什么心脏在自己的胸腔里跳动的感觉都是假的,他的心脏已经不在他身上,他的心脏在一墙之外:
“能人传动物、动物传人,还能人传人,它的DNA入侵人类细胞后,会改变人类神经元电信号传导模式和基因编码形式,细胞端粒的限制消失了,人的大脑会死去,身体却不会,人的基因会’癌化’,却不会’癌变’,最后活下来的不是人,而是病毒本身……换句话说,它能’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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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是因为这瘟疫才写病毒的,从去年忘了四月还是五月第一次写李维多和何壬羡聊埃及图坦卡蒙诅咒的时候,就预备写病毒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在病毒肆虐的时候写病毒,只是埋线太久,太难改了。
我已经加冕自己为鸽王。
下章后天……应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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