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罗喉计都留宿衙门后就开始了两回跑,早出晚归,还是感觉家要自己守着才最放心,何况,总不能麻烦一个小姑娘每日熬夜为他守门,在这一点上,柏麟实在说不过他,最终也只好由着了。
近十日来,县郊外的山路常有盗匪出没,来县衙报案的人也频频增加,被劫钱财是小,丢掉性命的人也在不小数,这情势也愈加恶劣,由掠财杀人又多了强抢民女的作恶方式,有路过的好几家接亲队伍被盗匪中伤将轿中姑娘劫走,只怕那姑娘会在匪窝受尽屈辱性命难存。
柏麟征集了五千吏兵前往郊外的清河山剿匪,只是结果却收效甚微,盗匪窝盘踞在清河山易守难攻之处,通往要塞全由敌方把守。
柏麟向上级官员递了文书请兵增援,直到过了五日却连个水花都没有,罗喉计都在一旁磨墨,一边看着柏麟写下一封又一封的请兵文书。
“这些盗匪的人数应该不亚于我们的吏兵,可若是单单依靠这些兵去打那易守难攻之地,最后也必定是不占上风。”
“如今这钦差大人称病不理政务,摆明了是在躲你,剿匪又提不上日程,再耽搁恐怕会引起民怨。”
柏麟一下子顿住,抬头凝视着罗喉计都静默不语。
罗喉计都挑眉笑着问:“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是想到什么好点子了?”
柏麟道:“没,没有。”
“天色不早了,今日你早些回家歇息。”
“啊这么早?”
罗喉计都见他望着窗外发愣,道:“那...我回去了。”
走到门口时,罗喉计都突然回过身问:“这些天我都没有看到衡虚伯伯,他去哪了?”
柏麟被他打断沉思,扭头看着他,道:“他家中有事,前些日子回老家了。”
罗喉计都恍然大悟:“哦哦...我说怎么少了点什么。”
“大人别太累着了,剿匪得从长计议,眼下得有足够的兵源才行。”
柏麟叹息着阖眼,“计都,我知道了,你也早些歇息。”
“我送你。”
这些日子都是柏麟送他到家门口才离开的。
他推着手拒绝:“无妨,大人留步,这夜路我自己走。”
如今盗匪猖獗,家家户户在夜里不敢不出户,罗喉计都走在街上张望着紧闭的店,到处都是黑黢黢的,竟没有丝毫的生气,这里原本灯火通明,也许等剿匪后民心安定才会回到以前的样子。
算算日子,爹和大哥也该回来了,罗喉计都的神色渐渐凝重,胸口那处突然抽痛一下,好似某种得而复失的负重感压在心底。
而就在一炷香之前,县郊外的通道又发生了一起劫掠,被劫之人正是罗宜和罗枫实父子。
罗宜押送药材回来时还未踏进清河县便遭遇盗贼,押送的镖师死了好几个,身着蓝布衫的大汉们扛着刀将他们包围,叽里咕噜的讲了些地方话。
被挟持的人听不懂,罗宜见盗贼人数过多便让镖师们自行逃路,而他和枫实却被盗匪绑走了,临走时,盗匪还哼着曲庆贺他们满载而归的喜悦。
第二天,罗喉计都在家门口收到了勒索信,信中还夹着父亲和大哥的随身玉佩,而写在纸上的字夹杂着孩童的稚嫩,歪歪扭扭的,勉强看得出大体之意,收到勒索信的大半天里,全家都陷入了低谷,府宅的上方犹如笼罩了一层阴影。
罗喉计都把信送到了衙门,回来后就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不吃不喝的,整整一夜未眠,阿悯送的饭食一口没动,出来后见他嗓子都哑了,眼里充斥着血丝,直愣愣呆站着看着天不说话。
阿悯看他这幅模样心疼极了,事情来得太突然,谁也没想到老爷和大公子正好撞上盗匪,也不知父子俩现下情况如何。
“阿悯,信中说交赎金是什么时候。”
“七日后。”
罗喉计都走下台阶平静说道:“你让我娘和嫂嫂清点一下家里的钱,一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我出门走走,你不用跟过来,帮我照看娘和嫂嫂吧。”
阿悯道:“应该的。”
“你放心。”
罗喉计都走到门口时下意识扶了下门框,很快又撒手松开,阿悯捕捉到这一点差点就跑过去把人带回来,只是她太能体会这种心境,至亲被挟持危在旦夕,而他在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个人,靠近时感觉一股寒意渗进体内。
阿悯站在院中看着他亦步亦趋地走远,下垂的手被一小股暖意收拢,低头一看竟是点点不知什么事走到她跟旁,小家伙扬着稚嫩的脸握着她的小拇指:“姑姑抱…”
小家伙趴在她肩上不哭不闹的安静的出奇,阿悯轻拍着他的后背往屋里走,“姑姑陪你玩。”
兜兜转转,罗喉计都又走回了衙门,门口站岗的小吏招手让他进去,罗喉计都看着衙门顿了一瞬,再踏入时他已经想好了未来。
“大人他在书房吗?”
“大人在,师爷请。”
罗喉计都深吸一口气毫不退缩地往前直接推门而入。
“什么!你要进匪窝?”
柏麟气得脸色大变地死死盯着罗喉计都,好像方才的话只是幻听,罗喉计都沉静地看着他:“我要扮成新娘子进匪窝。”
“不准。”
“你这是拿命冒险,进了匪窝什么都由不得你了。”
罗喉计都掸着粘在衣摆的灰尘,旋即坚定说道:“可以一试,我们没有过多的兵源,那就先从里面攻破吧。”
“我们没得选啊,别再拖下去了,时间越久人质的处境越危险。”
“柏麟,你试一试。”
站岗的两三个小吏时不时朝书房张望,半个时辰后两人才从里面出来,柏麟的脸色不太好看,几乎是臭着脸面对他们的。
“你们在这守好衙门,本官出去一趟。”
“是。”
“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