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喧闹的礼堂中,市一中的高三年级学生抽出了宝贵的复习时间,迎接来自姬临学院的考察团与为期两天的自主招生活动。学生们按照班级次序陆续进场,坐在安排好的座位上。市一中高三年级分为A、B、C、D四种等级以及一个独立的火箭班一共159个班,3179个学生。四个等级内的班级数目并不相等,除了火箭班为19个学生以外,其他班级都是20个学生,他们在月考后进行同等级内的重新分班,在期中和期末考试后进行等级间的重新分班。卡特琳娜也曾是火箭班学生的一员,而现在,她只是个C15班的吊车尾罢了。她坐在同班同学中,和他们说说笑笑,聪明又和善的样子看起来讨人喜欢。
余鸯鸯的微信小群中,江虹发出了“都准备好了。”的消息。之后几条“前排吃瓜”、“坐等红毛好戏”的消息此起彼伏,酝酿着一场被秩序井然掩盖之下的暴风雨。她坐在A3班的坐席中,假装一脸平静,但时刻留意着C级班坐席那边的风吹草动。
活动还未开始,老师们都去迎接考察团的来宾,这些没人管的学生,叽叽喳喳的喧闹着,直到一个巨大的喊声爆炸开来。
“卡特琳娜,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正面回应,做不做老子女朋友!”
礼堂的坐席分为四个区域,火箭班和A级班坐在一起,另外三块是BCD级班,最前面单列着教师们的位置。分隔几个区域的是十字形的五人宽过道,喊话的男生站在C级班坐席和D级班坐席之间,举着手机作为扬声器,将他的每一句话都放到最大,不仅吸引了周围CD级班的学生,连前面AB级班的学生也转过头来。余鸯鸯假装惊讶的回头去看,心里乐开了花,和其他几个女孩确认眼神,不约而同的都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作为这样的话题中心,卡特琳娜已经习惯了,甚至连他们班的许多学生都已经习惯了帮其他班其他年级的男生们送礼物和情书。不过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告白还的确很少见,所以也能够吸引一些眼球博得些佩服的掌声。
卡特琳娜站起来看着对方的陌生的脸,礼貌的微笑着点了点头“抱歉,我不认识你,不能做你的女朋友。谢谢你。”
她正要坐下,但在众人小声的惋惜和唏嘘中,她听到了令自己无法相信的一句话,既无法相信一个表面上看起来稚气未脱的人可以如此恶毒,也无法相信她的周围还有这样的恶意存在。
“你在这装什么清高,把你床上骚浪的样子拿出来啊!”
巨大的安静,之后是更让人压抑的一片窃窃私语。流言蜚语像瘟疫一样蔓延,把这个封闭的礼堂烧的火热。把在这个冬天学习压力下将促狭的心思都隐藏在繁重的学业任务中的学生们,那些急需话题急需宣泄口的学生们,把他们每一个人都变成了一只丑恶的野兽,咀嚼着腐烂恶臭的变质食物,陶醉的表情仿佛那是某种珍馐美馔。
卡特琳娜依稀听到了微弱的反驳,可它仿佛暴风雨中的一只风筝,顷刻间被卷入了密布的黑云中销声匿迹“你有什么证据…”也许这样的反驳也是无力的,因为这句恶言,这样的构陷本身就不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也不需要一个切实的背景。就算她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会影响这个满怀恶意的人,他要毁了一个无辜的女孩,要把她本来就算不上美好的世界,变成彻底的地狱。
魏沐白皱着眉头听着礼堂后半部分的动静,从周围人的议论纷纷中了解到的所谓“事实”,并不能够让他相信,那个某一次看着自己满分的数学试卷叹息的少女,会是个别人嘴里“在床上”的“骚浪货”。他的周围,火箭班的学生也都是卡特琳娜曾经的同班同学,他们不会相信这种无端的流言,但也不会公开替少女说话,他们能做的只是让飘进自己耳朵中的话语,消失在脑海里罢了。当然,表面上看起来平易近人的他也一样,对于一个已经离开班级两年的“半陌生人”再多的交集也不过是偶尔在校门口或者食堂里遇到时的眼神对视罢了,是的,因为分级不同的原因,他们的公共区域仅仅是这两个地方而已。
梁璐躲在A10班的最后,纷乱发生在距离自己很近的位置上。她记得那张精致的脸,在归还衣服时,那张脸从一本厚厚的英文原著里抬起来,发现是自己连忙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接着伸出双手来接过衣服,轻声道谢。可是自己甚至都没有说过一句感谢的话,那么她的谢谢就像是居高临下的讽刺。她会做这样的事吗,会和这个愚蠢又冲动的男孩有亲密的接触吗?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已经失去了居高临下的资格,她不会再以云端之上的姿态来给予自己那一点可怜的恩宠。这多么的大快人心啊,她会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这才是最好的救赎。女孩恶毒的想着,仿佛已经看到了卡特琳娜孤立无援的样子,那副可以被人肆意凌辱的可怜相,就像曾经期盼着有人能够施以一个拥抱的自己。她这么怨恨着,却止不住的难过起来。
原来世界的确是这样,在最需要一句支持的时候,往往是不会有任何支持的时候,那些想要跟所有人放声呼救的可怜人,恰恰没有任何人会去拯救。灯光帮助卡特琳娜环顾了许多人的脸,有的人兴致冲冲,有的人得意洋洋,有人茫然,有人觉得理所应当。从前的中伤、嫉妒、仇恨,被忽略的不甘心、羡慕、愤懑和这恶毒的侮辱混合在一起发酵,都在人云亦云,添油加醋和以讹传讹之中催化出更加离谱的传言,散发出绵绵不断的恶意以及隐约但刺人的扎进皮肉中的幸灾乐祸。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无辜的人,都是无辜的罪人。
“是吗?”少女清亮的声音在礼堂中回响,光芒载着她的声音将其无限的扩大,卡特琳娜转过身离开了坐席像那个少年走去“那你告诉大家,我在床上究竟是怎样一副骚浪的样子呢?”
看着一步远的少女,她的身上披着朦胧的灯光,头发和皮肤的色泽都在这灯光中变得饱满鲜艳,雪白的脸,朱红的唇,那样的美好,让他禁不住想要毁灭“哈?还不就是…”
一记漂亮的回旋踢正中他的左脸,他扑倒在一边的座椅上呕出血来。
众人哗然,噪杂的议论声掀翻了屋顶。距离近的学生们往后退开,距离远的学生们禁不住站起来看。如果说刚刚还有人的脸上是索然无味,而现在,则全部都是兴致昂扬。
卡特琳娜嗤笑着,拆开自己的马尾辫将所有头发盘起来束在一起“是这样吗?”
刚刚爬起来的少年眼前发晕还没站稳,又当胸挨了一脚侧踢,将他踹退几步跌在了十字形过道的正中间,这下他真的是万众瞩目了。就连从来对年级中流言蜚语不感兴趣的火箭班学生也兴致勃勃地看了过来,开始小声的讨论。
“是这样吗?”仿佛在等待着趴在地上的少年爬起来一样,少女停下来将衣领抻平抱着胳膊问道。
少年挨了两脚怒火攻心,站起来叫骂了一声就握着拳头冲过来,周围的人变了脸色但想去阻拦却发现根本没有必要了。
少女轻而易举地捏住了他的手腕,转身一个过肩摔。看着仰面瘫在地上的少年,背着手弯腰轻声问道“难道是这样?”
议论声已经停止了,没有人为这个少年说话,就如同刚刚他们没有为少女辩驳一样。不同的是,事不关己的旁观,现在已经变成了失语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十七八岁的少年发狠的拳头就算是个同等体型的男孩也不敢直直的对上,更何况是个女孩。可她轻而易举的样子仿佛捏住的,只是一个婴儿的挥手而已。
少年捂着胸口站起来,踉跄着还要上前。卡特琳娜忽然回头朝余鸯鸯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不留情面的左侧踢向腹部,连着过渡的右侧踢向胸口,高抬腿过头顶往下一个劈腿正中对方颅骨当中。
一片死寂。只有殴打的声音单调的响起又消失,就像刚刚兴起的那些流言蜚语,也在这称得上残忍的虐打中不复存在。没有解释,没有说明,只有以暴制暴。
少年晃了两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摊平了身体再也爬不起来了,而少女耸了耸肩说了句“看来也不是这样。”就回到了坐席中。
余鸯鸯猛地转回身心里七上八下,在洗手间之中的可怕遭遇再一次支配了她。她知道是自己,她发出了无声的警告!怪物,魔鬼,她根本不是一个少女,她是个面目可憎的恶人!
卡特琳娜的时间把握得正好,老师们正巧从礼堂外进来,一边心下疑惑怎么礼堂种安静的有些诡异就看到了这一幕:过道正中间躺着一位不省人事鼻青脸肿的男同学,零星的血迹在他周围的地面上分外惹眼,显然是发生了极度恶劣的斗殴。
“学生多,难免有矛盾,见笑了。”市一中的校长示意教导主任赶紧处理,带着考察团一行几人以及身后高三年级一干教师往礼堂主席台走去了。
教导主任心里暗骂哪个不长眼的学生偏偏在这个时候搞事情,他指挥了两个健壮男生把昏迷的学生抬去了医务室,自己急匆匆的去中控室查看监控去了。
队伍里的李清弈悄声问身边的穆曦微“他身上的能量残留的确是…”
穆曦微不着痕迹地点头,声如蚊蝇“和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女孩一样,我们必须把她带回学院。”
他们在主席台上落座,活动开始了。
“各位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为了迎接姬临学院考察团前来我校进行自主招生工作,我校特举办本次交流活动。首先为大家介绍本次活动的与会嘉宾,前来我校进行自主招生与参观考察活动的姬临学院考察团的各位来宾,及我校校长、党委书记、高三课题组各骨干教师等。他们分别是,姬临学院校长陈末夏女士,云州市第一中学校长张书成先生,姬临学院风纪委员会主席郭启宁先生,姬临学院执行部部长张封鸿先生,云州市第一中学党委书记罗靖先生,姬临学院执行部首席执行官穆曦微女士,姬临学院风纪委员会委员、执行部执行官李清弈先生,云州市第一中学高三年级年级主任赵寅则先生及高三年级教学组,姬临学院优秀学生代表帕勒塔洪·地里达尔和瓦莲莉娅·弗莱妮契娜·斯托罗妮柯娃两位学长姐,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的到来。”
海潮般的掌声将台上的人包围,台下的学生与教师们就算再怎么不关心时政要闻也知道,台上的几人中,有好几位都是市一中的优秀毕业生,而整个姬临学院的行政和教学骨干也有许多来自于云州市。更别提校长先生陈末夏,这个传奇一样的女子,她与朋友同学们一起披荆斩棘建立了姬临学院,将来自各个势力甚至种族的力量团结在了一起,在重压之下平衡着来自异种族世界、妖怪与修道世家和人类之间的关系。她的挚友,执行部穆曦微首席,数十年来都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但是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S级堕妖空蒙、乌啼,SS级堕妖樱血、SSS级堕妖别西卜,每一次高等级堕妖的清除工作名单中,一定会有一行为她单独留下的位置,那一串串光辉灿烂的功勋章,足以在人类与堕妖对抗的历史长书中划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其他几位就更不必多说了,那是一连串在第一次堕妖战争中作出杰出贡献的名字,这段历史的书写者与缔造者,也是他们这些平凡人能够如常生活的奠基人。
但是学生们还沉浸在刚刚发生的大事件中,也许所有人都能够意识到台上人的身份,但不是所有人都有兴趣听他们冠冕堂皇的交流。
卡特琳娜也不关心台上的人在讲什么,但和其他学生们不一样的事,她有其他的关注点,那个主席台坐在最靠边位置上的少女。在那个神情倨傲的俄罗斯人身上,她感觉到了和自己相似的气息,这是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偶然间嗅到了幼时曾经吃过的令自己记忆犹新的某种食物的味道,除了好奇之外更多了一份久别重逢的惊喜。在场的普通学生们甚至教师们也许少有人能够记住那个晦涩拗口的俄罗斯姓名,就连负责介绍的老师也要熟读许多遍才能勉强读出其中连贯的卷舌音。
瓦莲莉娅·弗莱妮契娜·斯托罗妮柯娃,卡特琳娜进入姬临学院的官方网站,在搜索栏输入拼音。无需猜测正确的字眼,因为这个冗长的名字立刻就出现在了联想推荐的第一行。搜索后,一些学校新闻以及通知出现在列表里,所有带有这个名字的信息一股脑涌进了她的眼帘。
“姬临学院学生会成功举办2081年元旦联谊晚会”
“姬临学院教职工暨优秀学生表彰大会圆满落幕”
“姬临学院‘快雪饮醉’主题校庆活动圆满落幕”
“姬临学院‘快雪饮醉’主题校庆活动特别节目‘幽灵少女’现场记录”
……
她的座位很靠后,如果不是刚刚做了那样一件大事,这个位置根本没有人注意。她滑动屏幕查看一条条校园新闻,搜索引擎应该是把所有涉及到这个名字的标题内容都找了出来。卡特琳娜好奇的点开“幽灵少女”,那是一篇姬临学院校庆月的中间报道,为期四周的校庆活动每周五晚上会在校园中不同的地点举办包括但不限于舞会、酒会、观影会、读书分享会、歌曲舞蹈晚会、甚至是插花、陶艺、人像素描、魔术等等稀奇古怪的节目。报道中的幽灵少女是身上蒙着白纱在月光中舞蹈的少女们,这是芭蕾舞剧《吉赛尔》之中的一幕,瓦莲莉娅扮演苦情而悲愤交加的女主角吉赛尔,在死去后成为了林中飘荡的女魂,她与其他女魂一起诱惑着负心薄幸的男子跳舞致死。灯光朦胧的室外舞台上,一群白纱少女翩翩起舞,的确如同一群幽怨的女幽灵,既轻灵飘逸又哀婉缠绵。
卡特琳娜熄灭手机屏幕,她并没有报名参加姬临学院的自主招生,因为她的妈妈曾经给出“我和你爸不图你有什么大作为,咱们踏踏实实考个好大学就行了,只要你过的开心,幸福,普普通通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听妈妈的,你想试试自主招生,南方学院的也好,离家也近,方便。”
所以她去参加了南方学院的自主招生,现在正有一封等待她提供高中学业水平鉴定的通知躺在她的邮箱里,她连删除都懒得做。
会议结束后,学生们还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刚刚的闹剧,而闹剧的主人公们,已经被喊进了德育处。卡特琳娜·安泊尔,余鸯鸯,江虹,江岚,梁璐,还有两个低年级的女生,茶色麻花辫和在卡特琳娜威胁下已经洗掉了红发的另一位少女,我们暂且叫她一年级吧。几个人一字排开站着,她们面前办公桌后坐着黑发整理的一丝不苟但还是掩盖不住谢顶危机的教导主任,德育处主任没了自己的位子,坐在旁边的待客椅,或者说被请来谈话喝茶的学生的喝茶椅上。每个人都一言不发的看着桌面屏幕上的两段视频,一段是五楼高三年级女厕所外的走廊监控录像,梁璐被几人推搡着进去,接着是在门口不远处伫立了几分钟后走进去的卡特琳娜。最先离开的是狼狈的梁璐,接着是除去了外套的卡特琳娜,最后,几个少女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另一段就比较新了,新到其中的男主人公刚刚从校医院转送市区医院。
视频播放完毕,办公室里一片沉默。
教导主任交叉着两手,首先发话了“说说吧,受害者先发言。”他知道余鸯鸯的父母都是高校教授,父亲带着母亲移民国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显然又是一对为了生活环境抛弃亲子时光的父母,从她的嘴里可以听到上至领导人倒台下至今天数学卷子只做一张等等无穷无尽的假话。因此他不会先听撒谎成性的人的说辞,而选择了整件事情中看起来最无辜的人,梁璐,这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普通学生,由她来主导话题。这样也对明显是伸张正义后被施以报复的卡特琳娜有利一些,毕竟谁都看得出来她进了洗手间做了点“暴力举动”。
他以为能够被校园暴力压迫的孩子多少有点寡言少语,但梁璐比他设想的要好很多“老师,我喜欢魏沐白同学,余鸯鸯同学因此不开心,她把我堵进女厕所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后来卡特琳娜同学也进了洗手间,她很喜欢余鸯鸯同学的口红颜色,但是余鸯鸯同学不愿意告诉她口红色号,她们起了一些争执,我趁乱离开了,其他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梁璐同学,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如果不是市一中的招生标准十分严格,他几乎要怀疑这个学生的智力水平,她比她设想的要愚蠢太多,也比他设想的无能太多,他不禁疑惑这样的学生怎么会留在A级班之中。
梁璐似乎没有听懂教导主任的暗示一般,平静的目光古井无波:“老师,我说的话都是实话,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了。”
卡特琳娜本来还称得上愉悦的心情随着梁璐一句又一句的话,渐渐沉了下去。
可以反驳吗?可以的,教导主任已经示意自己可以开口了。但是她只是觉得疲惫不堪,看着梁璐难以捉摸的表情,她忽然庆幸自己在遇到那对好心的女人们时,是怀着真诚的谢意,而不因为羡慕与冲动,将原本美好的故事丢进藏污纳垢的垃圾桶。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如此,事实上大部分人都不会如此。对方的脸看起来无辜而纯洁,恰如她所表现出的那样,可是她永远也得不到她想得到的。
“她说的没错,余鸯鸯同学的口红颜色真的很特别。我进去的时候梁璐同学在隔间里,我不清楚她的情况。”
“卡特琳娜!你要说实话。”德育处主任是认识卡特琳娜的,不过这学校里的每个老师也很难不认识她。就算是好学生,也是分类别的,有的好学生是老师家长鞭策出来勤勤恳恳的努力堆积出来的踏实学生;有的好学生是乐于突破乐于追求真理与自我价值的优秀学生;而有一类学生则不同,他们不是学习优秀,而是有着优秀的天赋,他们未必喜欢学习,未必有兴趣,甚至未必努力,就能有出色的成绩,这样的学生不需要老师,他们只需要想清楚自己真正追求的是什么,是成绩,那么他们成绩斐然,是突破,那么他们可以放下一切只为了达到心中的预期。魏沐白就是这么一类学生,他对学习有兴趣,所以成绩优异。而卡特琳娜,德育处主任是个老教师了,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看起来每天无忧无虑的女孩,实际上正为找不到自我而焦头烂额。她是一位异国学生,成绩曾经比肩魏沐白,容貌出挑,从头到脚都是个优秀学生之中最突出的一类,只是她自己拒绝成为那个样子而已。
“……?”教导主任觉得不是学生们有问题,就是自己有问题。就任二十载,他也算得上是个桃李满天下的老教师,比不上德育处主任经手无数学生带过十来届毕业生教学经验丰富,但他分管政教与德育两部分,处理过的学生问题也数不胜数。多数德育问题都与校园暴力或多或少的沾边,青少年正处在身心发育的关键阶段,心理上出现的变化得不到应有的关心和疏导很可能会走上歪路。这件事在学生们来之前他们两个老师仔细研究了视频,也询问了被送往医院的男同学,基本已经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本来应该是一个路见不平的侠义故事,卡特琳娜的手段虽然偏激了一些,不过也是值得表扬的,至于之后对于打击报复的举动,也完全可以站在受害者的立场免去记过处分,接受一个警告写个检查不会影响她以后的升学工作。但梁璐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把卡特琳娜完全从前一件事中摘了出去,这样她在后一件事中的举动在造成了极恶劣影响的情况下,面临着记大过处分甚至休学处理。本应该据理力争的卡特琳娜也看起来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任由梁璐颠倒黑白,他对这个令老师们又爱又恨的学生略有耳闻,看德育处主任为她头疼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个表面看起来我行我素的学生的确有她优秀的地方。
“余鸯鸯,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肆意妄为了。改过态度不端正,一犯再犯,你把学校当成什么地方?”受害者闭口不言,教导主任只好先从施暴者身上寻找突破。
余鸯鸯心里暗笑,她不关心这两个人究竟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她只知道自己只是和梁璐同学有过一次气氛良好的“交流”毕竟后者好端端站在这里。而卡特琳娜却把一个同校学生打进了医院,就算自己也是始作俑者其实的一员,但那个男生可是下颌脱臼外加脑震荡和软组织损伤,这可不是那么好蒙混过关的。
“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好好注意和同学之间的关系的…”余鸯鸯乖巧的认错,她身边的其他几个女孩有样学样,表面工夫做的滴水不漏,可见她们对这样的责怪所应该有的表现驾轻就熟。
教导主任额头上的皱纹愈发深刻了,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那么他珍爱的学生们将面临的会是最不公正的处罚,在这个本应一切决断都公开公正透明的地方,却提前发生了只有踏入社会才会初次体验到的是非不分。自堕妖战争之后,人类社会出现了巨大的变迁,经济领域中发生的巨变是显而易见的,但文化中产生的巨变则更令人警惕,这种巨变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思维方式与行为习惯,异种能量不见得让每个人都有与外界元素呼应的能力,却实实在在的对他们的各个方面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学生们正在变得更加早熟,暴躁,不服管教并且冥顽不灵。但他依然是个传统的教师,他们绝大部分的教师都还在不断的摸索与学生相处的方式,都在不断转变自己对学生的态度以及处理学生矛盾的方法,他也不例外。在这个问题上,如果放任学生们朝着这个方向继续发展的话,那么他认为这是家长与老师双方面的失职。
学生的矛盾还没有处理完,家长们已经鱼贯而入,男孩的父母泪痕犹在,进了办公室立刻就找到了矛盾的根源——毕竟卡特琳娜也曾是优秀学生的代表,她的视频曾展示在学校光荣榜的屏幕上,视频里从教室中走来时温婉的样子让人记忆犹新,过目难忘。
“你…你小小的年纪,怎么那么狠毒!涵涵是你的同学!你至于吗!”男孩的妈妈妆也花了,头发也乱了,一把扯住了卡特琳娜的胳膊质问。
我打他用的力气还没有你现在抓我用的力气大…她把头偏向一边,一句话也不想跟这个情绪失控的女人说,失控的人是听不进别人的任何话语的,对此她深有体会。但这个不屑一顾的模样,显然激怒了男孩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