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我现在不想说话,只想一个人呆会。”
“哦,那就算咯。”
“等下!妙妙……”他回身,女孩穿着热裤和夹趾拖鞋,举着两支色彩缤纷的甜筒。“这是…哪来的?”
“那边的宿舍自制了冰淇淋机,过来卖的,味道还不错,大家都买了,你的在我这。”林妙妙把包着花纹纸的甜筒塞进男孩手里。“里面很热,这个都要化掉了,你还是在这吃吧。啊,什么东西。”
“哦…好……”他咬了一口,这下子从内到外都冷静下来了。
两个人低头去看,女孩踩碎了一只看起来似乎刚刚开封的棒棒糖。
“对不起啊,我没注意。”
“没事,硌脚了是吗?”
林妙妙一脸吃了怪味豆的疑惑,走过来和他一起靠在栏杆上。“你怪怪的。”
“有…有吗?”我当然奇怪,我今天…我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变得奇怪了,就开始做奇怪的事了。“不过刚好你在,我想说之前的事…”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
“啊?”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女孩,想知道她此刻是什么表情,绿色的蜜瓜味奶油悄悄滴在手臂上。
“我不应该逼你认同我的看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任何人都能理解的。”她一边大口咬着脆皮,一边开口,完全没有任何的不流畅,听得出,这是深思熟虑之后的一番肺腑之言。“后来和卡卡说起过,我们俩的观点也不一样。我才发现,我总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每个人的生活和以后要走的路是差不多的,但其实不是这样。虽然我们…我是说你跟我看起来差不多,但是其实…还差挺多的……嗯…各方面吧,所以虽然我们现在还是同学,但一年之后,毕业了之后肯定也会成为不一样的人……这么想想现在做朋友的时候还挺珍贵的哦。”
以后,他从来没有想过以后。三年级,四年级,毕业工作。但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帮他打算,都站在合适的位置提出符合他身份的建议,家族在堕妖事业中的地位可以让他不必成为一位随时待命随时有可能丧命的执行官,父亲也在为他尽力地争取外派研究与深造名额。那么林妙妙,她也会有相似的机会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他们的关系正迅速的拉远,也许等不到两年后的那一天,就会提前走到尽头。
“考虑到这些,就觉得之前那些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喜欢要求别人为我做什么,我喜欢自己动手。”她把剩下的蛋筒当作酒杯和李渺梧吃了一半的冰淇淋轻轻撞了撞,一口吃完伸了个懒腰。“认识你很开心,不知道你怎么了看起来这么呆,脑子还没坏吧。我先进去了,还是有点冷。”
男孩点着头,转回了身子,重新趴在栏杆上。听见女孩离去的声音,拖鞋噼啪噼啪响,门锁咔哒。
不一样的人生吗,毕业就结束的关系吗,这些是自己甘心得到的结果吗。胃部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果然,大雪纷飞的时候吃冰淇淋,还是太刺激了。
仰起头来看看黑色的天空,他失落的把头埋进臂弯里,空无一物的黑暗不会告诉他答案,带来幸运的新年初雪不会帮助他做决定,能够改变这一切的,只有无能为力的自己。
房间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大部分男孩们还要赶去其他的半夜场,也有不少女孩们要睡美容觉。林妙妙几人重新围坐在桌边,打算把剩下的夜宵零食啤酒通通解决掉。
鉴于高桥奈津江已经靠在高沧的肩上半梦半醒,还能抵死拒绝高桥悠树背她回房间,他们也就不好再追问他们兄妹之间的奇闻逸事,而转向显然更无所顾忌一些的莱希。即使被指控为“老巫婆”,她也刹不住告诉林妙妙杰森偷了高中实验室的酒精喷灯在野外烤鸡烧掉眉毛的嘴,于是女孩子们的友谊以这种令人捧腹的形式像瘟疫一样迅速感染在座所有同类。就算是偶尔疑惑起许久未归的香取夏绪和卡特琳娜,瓦莲莉娅和林妙妙也总用“她们自己应该也可以照顾自己”的目光默契地对视。
而男孩这边,没有了李渺梧与何启宏,李渺颜冷冽,奥金涅茨沉稳,能时不时回应杰森无厘头对白的只有高桥悠树和高沧,两人也着实是有些冷幽默的属性在身上的。
“烤鸡你没少吃吧,好意思说我么?”
“我了解了,这是莱希眉毛浓密的原因……”高桥悠树倒比奥金涅茨和高沧反应更快,他把纸巾递给后者和林妙妙,一个用来擦熟睡的口水,一个用来擦泛着油光的嘴。“那么她在做什么?”
“在看着…在吃鸡。”
“How dare you!”莱希和林妙妙分了一块小蛋糕,把不小心沾在手上的奶油蹭在杰森的身上。“我帮你放哨,我还帮你找树枝,我还在旁边为你加油你忘了吗?我可是一个人干三份活,Did you pay me three times as much?你付我三倍的烤鸡了吗?”
“你需要一个双胞胎。”高沧也偷了块蛋糕。“而且如果是李渺梧,还要被要求跳钢管舞。”
“她们人都走了,别鞭尸了。”杰森也从他手里分了一块,卡特琳娜带来的夜宵在本人无缘品尝的情况下已经所剩无几。“钢管舞可以有,小猫呢?”
“他在阳台。诶,这是我给卡卡留的!”林妙妙放下筷子,架住了高沧的胳膊,学着莱希的语气。“How dare you!”
“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我这里还有你寄存的椒盐曲奇。”奥金涅茨搂住她的肩膀,止住她的大动作。“晚上少吃一点,安泊尔比你要对自己严格的多,她不会吃的。”
“看在最后一夜的份上,你不要对我那么多要求好吗,同学,我就从来不要求你做什么…”
“好吧好吧……不过那是因为我自己就很有自制力了,林妙妙同学需要点外界干预。”
“我那里还有培根面包,卡特琳娜应该会喜欢的。”似乎是发现气氛有些凝固,瓦莲莉娅主动给自己和林妙妙剥开了两颗果冻。
“是吗,大概是我不会像你一样好意思对所有事指手画脚。”
“你也该好好控制自己的脾气了……”奥金涅茨坐得端正了些,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眼神却有些不近人情的意味了。“大家不会一直都容忍你的。”
“意思是你一直都在容忍我?让你不舒服了?”林妙妙把果冻壳丢在桌面上,因酒精的缘故,人们变得易感脆弱,也更直接。“你可以不容忍,没必要勉强自己,你看我像是容易感动的人吗?”
李渺颜对此不感兴趣,高桥悠树与高沧沉默不语,魏沐白更善于倾听,瓦莲莉娅低头拨弄盘里的水晶樱桃,莱希与杰森飞速交换眼色,至于高桥奈津江,只有她的呼吸声作为诙谐的伴奏,肆无忌惮的挑衅话不投机的两人。
正是因为这挑衅,矛盾迅速激化。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多考虑别人的感受一点…”奥金涅茨站起来,轻轻抚了抚林妙妙的发顶。
女孩显然已经完全的生起了气,她也站起来。“你考虑我的感受了吗?用这种理由展现你的控制欲,我已经受够了。”
诚然,奥金涅茨是一位不亚于李渺颜的优秀领导者,也曾是前任学生会主席帕勒塔洪考虑过的不二人选。他必然有着优秀学生所具有的绝大部分品质,坚毅、诚实、认真、谦虚、自律,人的优缺点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进行一定程度上的转化,当你着眼的角度不同时,当面对的对象不同时,一切都能成为决裂的理由,固执、耿直、锱铢必较、自卑、严苛,这是没有人能够全部接受的可悲的短板。
即使在最亲密的关系里,也有许多类似的秘密被隐藏,有时爱情因隐藏而更甜蜜,有时却因秘密而覆灭。喜欢游走在不同的爱人之间,对紧密关系把握的如鱼得水的家伙们,调整距离调整秘密,总是深谙其道。很少有人能完美的做到这一点,或许卡特琳娜正在接近,不过林妙妙和奥金涅茨,无论是谁,都做不到这一点。
“妙妙,你太倔了。”奥金涅茨捏了捏自己的睛明穴,似乎这样就能揉开他皱起来的眉头。“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而且上次的问题,也要再斟酌。”
“You know, when we say we need to calm down, the one who's really calm usually seems to be…not calm.”杰森挠着鼻梁,往莱希身后缩了缩,对方不耐烦的把自己腿上的薄毯让给他。
“Please just shut your mouth and keep your temperature okay?”
“Certainly……”
林妙妙点着头,但奥金涅茨却没再看她,径自开了门,穿过呆立在门外的卡特琳娜和香取夏绪,干脆利落的离开了。她坐回沙发上,拇指用力弹开了一瓶新的啤酒,金属酒盖划过优美的弧线落进垃圾桶,倒没给李渺梧添什么清扫宿舍的麻烦。以后者刚从阳台进来的一脸茫然来看,清理聚会后的狼藉,应该对他来说是个大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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