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了片刻,魏沐白还是走到了那个背影边上,将雨伞放在他手边。即使他们已经有些背人密探的经历,他也不想在此时打扰对方。尤其是,形单影只的落寞的脸,显然是在透过操场中狂欢的人群,怀念着一些久远的过去。
“等会要下雨了。”
“嗯?”少年木然抬起头,眼底泛红。“啊,谢了。不愧是小棉花,太贴心了。”
“呃,要不要下去一起,今天的橙皮蛋糕很好吃,等会还有艺术团和学生会的演出。”被杰森这么一说,魏沐白打了个冷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过这是哪里来的外号。”
“不想去。”那人蹬直腿伸长胳膊展了展佝偻的身子,在夜风中懒洋洋的伸了个动作夸张又缓慢的懒腰。“实在没什么意思。”嘴里这么说着,却目不转睛盯着脚下开阔场地中央欢乐扇动的荧光棒小海洋,眼中倒映出一片星星点点的寂寥。
魏沐白有种不切实际的错觉,前方的喧嚣与面前人之间不仅仅是冷暖或欢乐与否的区别,更是切割出了过去与现在的时空扭曲。所有人都在向前摸索着爬行,而只有他,起身茫然的立在原地,执拗的留在过往中。
“哦,莱希这么说的,说你预报雨天一等一的准。”
甚至在向后倒退,一步一步,想要退回不可追的往昔中去。
“杰森……”
“行了行了行了行了,别叨叨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他霍然起身,射光从他们背后打过来,高大健朗的身体为一大片空落落的坐席投下浓重的黑影。
“我是想说。”魏沐白随着他的动作站起来,顺手拿起雨伞。“莱希有没有和你说过,她能百分百预报晴天?我们交流的时候发现,自己对温度变化和湿度变化都很敏感,有互相学习过。”
无论身边其他人或其他男生谈起莱希,或不屑或仰慕,也有揣测与意淫,他都很少往心里去,过去总以为自己是全然不在意,现在才明白这种不在意并不是漠不关心,而是他太清楚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于是无论是她还是自己,都不会为不相干的言语妄自菲薄。
但他却因眼前人的话语,雀跃起来。因为对方的一字一句都那么真实可察,甚至让人觉得他们所谈论的女孩,是刚刚见过面的挚友,就在狂欢的人群中,就在几步远的地方。
“她也是我们许多人的朋友,大家需要休息,需要一些动力和勇气,学长你也……你也该加加油了。”魏沐白将雨伞递给杰森,挥了挥手,转身往操场中央的后台处走去。“我得走了,雨下起来乐器就不好搬了,回见。”
少年的背影还没有撤出去几步远,急雨便落下来,与遥远的乐声相和,几个音符之后,伴随哗啦啦的声响,暴雨撕开缠绵的夜幕咆哮着蜂拥而至,打在头顶张开的雨伞上,发出噼啪的声响。人群中传来被大雨兜头一砸的惊叫与败兴的唏嘘,就在十分钟前还被重鼓摇滚吵得脑仁疼,现在却因其戛然而止有些忍不住的惆怅。
无论是无忧无虑的日子还是欢乐的时光,都是会结束的啊。
刚刚,是不是应该和魏沐白一起走比较好一点,伞给了自己,他和他的宝贝乐器不得淋成一团湿棉花,皱巴巴的。
杰森快走几步,眼见那身长玉立的背影已经出现在雨中模糊的视野里,却全然没有半点被大雨浇透的惨状。并未熄灭的射灯中,雨花欢歌带走酷暑溽热,弹跳着在少年的周身环绕,每一颗都凝结着光的果实,绽开剔透的落英缤纷。
对啊,他是操纵水的,当然不会被淋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