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帕勒塔洪已经开始滔滔不绝的演讲,他是踏踏实实在学生会做了三年的学生干部,一路从干事到会计官再到学生会主席,履历优秀,见闻丰富,是以求学四年,知道他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学生,不过尔尔。大多数人所了解到的事实,是这个在数百人面前侃侃而谈器宇不凡的年轻人,是他们中最优秀者的集合与代表,是崭新的力量与希望。
“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过一次千篇一律的讲话活动而已,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无法反抗的事,是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的,他们终将踏上千篇一律的道路,为了某个茫远的目标前赴后继,永不停息。“怪没意思的。”
魏沐白只是听着,不作他言。他心里非常清楚,很快,杰森的想法就会被推翻,因为杠杆与支点都已就位,施力的那一方也箭在弦上了。
这念头迅速得到了印证,在观礼的几位学校领导人与各学院代表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位在学生中颇有威望的前学生会主席向在场所有人,抛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问题,即便他的语气仍不温不火,但却立刻点燃了鸦雀无声的礼堂。
“在过去的四年中,校长对我们的一言一行都有举足轻重的模范与榜样作用,相信也为在场不少同学指点迷津。离开校园,我们不再是可以被保护的孩子。某种意义上,很早就不再是了……”在那一瞬间,少年微不可察的垂眼低迷了,不过接下来掷地有声的话语,让所有人都忽略了这小小的失态。“因此,借这个场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也是在座许多同学共同的疑问,希望校长能够为我们解答。”
即使“四年”这个略刺耳的说法另郭启宁心有不虞,毕竟他刚刚到任不足月余,于是这话里清楚明白表达的是对陈末夏的感恩,他也不好纠正。时至今日,对于丰功伟绩的女人,他既无凉薄讥讽也无痛心恻隐,每个人都只是权力分割之中的一块黄油罢了,餐刀锋利,他只觉得麻木。
“有什么疑问,请说。”
“我知道在我们之前,有很多前辈与先驱,他们与我们一样从这里毕业,真正走向战场,为这场轰轰烈烈的伟大事业奉献一生。我想问的是……”少年的脊背挺得笔直,在热烈的阳光中,荡开凛然的轩昂来。“他们的力量是来自哪里,能够让他们坚持下去,做出常人不能承受的牺牲与付出。我也希望,自己能够获得这种力量。”
与对方殷切但坦然不急躁的目光相对,郭启宁不由得感慨时光荏苒,这样赤诚至臻的眼睛,他实在是太久没有再敢于拥有了。总是游走在立场相左的两方之间的人,久而久之,便会连双眼都浑浊不堪。
“我对帕勒塔洪印象很深刻,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他是唯一一个,在迎新仪式上举手询问问题的学生。”这显然是个能够让人忍俊不禁的话题,即使所有记忆力相当出色地毕业生们都回忆起来,那个大言不惭的问出“为什么学校餐厅蔬菜汤里有西红柿皮”的天真男孩,但没有人发笑。意料之外的冷场,郭启宁不得不开门见山。“我很欣慰,你没有随波逐流,还保持着这份敢于特立独行的勇气。接下来回答你的问题,说句实在的话,没有什么秘诀也没多么复杂,只是信任而已。”说实话,他的学生工作开展的并不顺利,风纪委员会向来因对学生的从严治理不得这些年轻人的好脸色,再加上职责变动的手段太过激烈,让他不得不感慨能让学生们心甘情愿坐在校长室里与自己无话不谈也是不得了的本事。这种开诚布公的发言,对于不得人心的他来说,已经算做一件举足轻重的大事了。“但这种信任,不单单是相信你的毕业证书或者是优秀的研究成果,甚至也不是执行部的免试录用。不单单是相信认可你的过去,而是去相信未来。相信自己所具有的力量,以及这种力量的可能性;相信身边的伙伴与战友,他们会毫不犹豫的与你并肩作战,互为武器与倚仗;相信你们背后的其他人,他们无不在用自己的全部力量支持你们、帮助你们,无论是学院还是执行部,都是大家能够无条件信赖依靠的坚实后盾。”环顾会场,他对自己的这番话非常满意,或许在某些方面陈末夏的确更胜一筹,但作为共事多年的同僚,他们工作的方式即便略有不同,在大方向与大是大非面前也是完全一致的。可以直白的说,在这些问题上,全人类的考量都必然大同小异。“最重要的是,相信脚下的路与其所致的方向与目标,相信终会有到达的那一天。但这到达不是个人的到达,而是千千万万人的到达,这离不开在座每一位同学、上述每一方,离不开千千万万个人的努力与,每个人的信任。”
释然出现在对方的脸上,这是目前郭启宁最希望看到的表情,其中难免有些功利性的成分,想要比上一任校长做的出色是人之常情。此外,他也衷心的希望自己能够真正担负起教书育人的重任,能够再送这些孩子们一程。
但下一刻,他便意识到,自己完全误解了这释然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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