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云婉晴将厨房内的瓶瓶罐罐全部归置整齐,再把摔碎的碗和洒落在地的食物清扫干净时, 已经是四更天了。
她叉着腰站在炉火边, 打量了一会儿被黑衣人下了巴豆的那口大锅,锅里仍旧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儿, 金黄色的鸡汤在里面上下翻滚, 好不诱人。
云婉晴有些心疼地将其从炉子上挪了下来,放凉一会儿后, 尽数倒入泔水桶中。
她轻手轻脚地去院中打了桶水回来,将汤锅里里外外洗了三遍, 觉得巴豆已经彻底洗掉后,这才开始清点食材。
幸好如今天气寒冷,食物保存得时间长,所以云婉晴会习惯性地多买两只整鸡备着, 以防万一,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半个时辰过去,云记小食中原本淡了不少的食物香气, 终于又再度浓郁起来, 慢悠悠地飘散出去。
听着外面街道上远远传来的打更声, 云婉晴一边连连打着哈欠,一边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外衫, 小跑着回了屋子。准备趁天还没亮, 抓紧时间再休息一会儿。
云记小食里终于重归寂静, 隔壁四合院的书房中却仍旧燃着微弱的烛光。
李骥的手里拿着一本兵书, 身子端坐在书桌后面, 手下却久久未曾翻上一页。他的视线直直地看向屋内一角,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杨知远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看了他许久,见到李骥这难得走神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儿,突然开口道:“阿骥,书拿倒了。”
李骥的眼神虽然在刹那间慌乱了一下,但他反应极快地看清了手里摆得端端正正的书籍,故而没有被杨知远给恶作剧到。
他往好友那边斜了一眼,沉声道:“你很闲?”
杨知远灌了一口浓茶下去,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他:“确实有点闲啊。好不容易处理完那一堆军务,本以为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囫囵觉了,结果还是熬到了现在,你还不准我找点乐子啊?”
他将茶盏放回茶盘,轻笑一声八卦道:“话说你刚才在想些什么?那般认真,是在想云璐?还是在想......云姑娘?”
杨知远将云姑娘这三个字说得又慢又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着,语气中带着些许揶揄与调侃。
随着杨知远的疑问,李骥眼前又闪过干净利落地处理黑衣人的少女。
他感觉自己的指尖略微有些发烫,仍旧残留着来自另一人的温度,令他忍不住轻轻地来回摩擦几下。
杨知远看着李骥又一次出神的模样,微微一笑,接着念叨:“云姑娘确实与京中的那些贵女大不相同,不仅有着一手精妙绝伦的手艺,而且今晚处理贼人时的那份爽利,直叫我也刮目相看。”
李骥的脑子冷静不少,他沉默半晌后开口问道:“那知远觉得,就凭那个偏远落后小池村,能养得出如云婉晴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子么?”
杨知远闻言便愣了下,他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迟疑地开口道:“阿骥,你的意思是?”
恰在此时,先前带着黑衣人离开的暗一,胸口揣着一封情报,匆匆地飞进了四合院。
他迅速闪到书房前轻敲了两下,刚巧打断了李骥和杨知远关于云婉晴的谈话。
李骥将手中的兵书合拢,轻放到一边,抬头回道:“进来。”
杨知远只能将自己的疑惑藏进心底,同李骥一起看向门口。
暗一得到准许后,恭敬地推门而入,低头道:“主子,属下回来了。”
李骥点点头,淡声询问:“人给丢出去了?”
暗一有板有眼地回复道:“我将他扔到郊外去了,离开时,那人身体里的巴豆已经开始发作了。”
李骥颔首,不再在意那个小贼,接着问:“我要的东西呢?”
暗一连忙从怀中取出那个小信封,弯着腰递了上来。
自从发现皇太孙可能在大同府附近出现,暗一等人就迅速在附近建立起消息网,短时间内就将大同府及近城镇里重要人物查了个大概。
暗一方才除了要将黑衣人丢出去,更重要的任务就是去别庄取来富贵楼王掌事的资料。
这封资料比当初云家姐弟的可要厚上不少,富贵楼王掌事虽然只是个贪财好色的小人物,奈何其身后是在大同府里盘踞多年的王员外家。
暗一不敢怠慢,把王掌事和王员外一府的资料全部带了回来。
李骥皱着眉,一目十行地迅速看完,然后将这厚厚的一叠递给了身边的杨知远。
杨知远一边翻看着,脸色也愈加不善。
半晌后,他冷着脸,嫌弃地开口道:“怎么哪里都有这个王家的事儿?他们的手伸得也未免太长了一些吧。”
李骥修长的手指在书桌边沿轻敲,回道:“一个靠着捐官才能摆脱商籍的员外郎,就算有个在翰林院里供职的长子,你觉得他的势力是怎么顺利地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恐怕......手长的并不是他吧。”
杨知远面露沉思:“你是说,王家背后有人?”
他停顿了一下,想起前两日李骥抓住的那两个混混,根据混混当时留下的供词,杨知远诧异道:“言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