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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林从行军床上醒来。

被子只是张薄薄的毯子,用得太久,质量也不算好,掀起时仿佛在撕扯一块铁皮。

宗林习以为常地跳下来,看了眼时间。

今天是她和越星河约定启程的日子,失业三年,她都差点忘了“上班守时”是个什么体验。

……总之,定闹钟起床的日子并不太愉快。

她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脑袋,跑到盥洗室鞠了捧水往脸上拍,随意抹了把脸又叼着牙刷慢悠悠把头发扎起来。

为了方便,自大来到弗朗区起,婆婆就把她的原本齐腰的长发咔嚓一剪。

后来上了战场,更是短发到底,行动方便。

宗林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叹气。

就这长度,还是留了三年的结果。

气质,举止,谈吐,全都大相径庭。

小时候长发及腰的记忆仿佛已经是另一个人的事情了。

收拾完毕,宗林习惯性地打开了直播间。

——其实也没有好整理的,环顾四周,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塞几件衣服和日用品进背包就是她对出门做的最大妥协。

只不过在整理满抽屉的十字绣、玩偶羊毛毡、以及大量打到一半的毛绒织品时,宗林犹豫了一下。

她之前是不会这些的,只不过要调试机械臂的灵敏度,她不得不耐着性子绣花。

如今这些倒成了下意识打发时间的东西,偶尔还能挂在网上卖点钱。

和过去烽火中的人生相比,这个抽屉的人生未免太过安静。

宗林把抽屉推回去,什么也没拿。

“大家好,我又来了。”宗林看了眼在线人数,对13这个数字毫不意外。

没工作的时候,宗林几乎24小时挂在网上直播水聊。

起初还有不少人看到她的“残疾证”眼前一亮,但她不擅长聊天,所以留不住观众。

不过挂着总比不挂好,偶尔还能骗几个烂好心的路人刷礼物。

弹幕零星有几个“早上好”。

“今天不是来水聊的,是来请假的。”

不过今天宗林总算有实质性的内容。

她把摄像头对准身后的背包,自言自语道:

“接了个活,这两天都直播不了了……什么?随身直播?不不不,那怎么能行?我又不是工作狂。”

宗林大大翻了个白眼。

她理了理牛仔外套的衣领,继续回答弹幕问题:

“我之前做什么工作的?新观众吧?就打零工啊……不过零工也不太好找,毕竟这身体也不方便……什么?这次什么工作?保密!”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笃笃笃传来了敲门声。

“稍等。”

宗林小跑到门口,果不其然看到了越星河。

“你来得好早。”宗林瞥了眼悬浮屏上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这次她没把越星河拦在门外,宗林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

越星河边进边说:“上次来过,有了经验,我这次没开车,直接走过来的,省得车开不进来。”

宗林:“……”

尽管知道对方不是有意的。

但她依然感受到了富人微妙的嘲讽。

越星河走进直播摄像头的视野。

沉寂许久的弹幕难得激动起来:

“啊啊啊啊!是好看的小姐姐!”

“主播你好基友不是老段吗?什么时候有这么可爱的女朋友了?[滑稽.jpg]”

“卧槽!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小姐姐身上穿的是阿卜力的限定款吗!”

“主播你变了!你再也不是那个朴素的、贫穷的、和我们站在统一挣扎线的老树皮了[狗头.jpg]”

宗林回头就看到弹幕罕见地疯狂刷屏。

她嘴角一抽:“想什么呢?这我新老板。”

“主播你不用说了,我们都懂。”

“懂!年轻漂亮的小老板……”

宗林脸皮早就修炼得比城墙还厚,她“啧”了一声,“行了行了,今天开直播就是跟你们道个别,归期不定,回来等通知。”

她说着,伸手关了直播:“……先撤了,祝各位身体健康。”

越星河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

“你平时一直做这个?”她问。

宗林给越星河倒了杯水,递给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混口饭吃呗,还能怎么着?”

越星河觉得这水杯有点眼熟——颇像政府公共机关里招待客人的杯子。

她沿着杯沿转了圈,果不其然在上面发现了“Z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印刷字体。

她干咳一声,扯开话题:“你们做这个的……很多吗?”

宗林知道她指的是和她一样的“特殊人群”。

她习以为常点点头,面不改色道:“全联邦残疾人都不多,从人口比例来讲,我们也算是稀有物种吧。”

宗林自嘲一笑:“找不到出路的基本都做这个了,其他的活至少要健全的手脚吧?像我们这种没钱维护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岔子,我要是老板我也不会雇这种人。”

宗林显然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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