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在影雨面前好容易压下情绪的楚言,只觉得一种很是陌生的火气莫名其妙地涌上心头,几乎要使得五脏六腑都烧灼起来。
……他从不知道墨刃在外面有什么朋友。
在楚言微薄的印象里,但凡阿刃在他身旁时,眼底心中首先盛得都是他。
再数数其他人,与秋槿算是青梅竹马,与影雨算是半师半友,那也都是他九重殿的人,在殿主眼里……勉强大发慈悲给四舍五入一下,也都可算做他头上。
可他不知道离了九重殿的墨刃会是什么样子。说实话,他已经好几年都没见过墨刃在外应酬……至于再早时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了。
而此刻,瞧着墨刃与外人相谈的背影,楚言酸得牙根儿发痒。
他脚下一提速,仗着自己一身好武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竟直接从后面揽住墨刃的腰肢,不由分说地把人拽下了马!
可怜墨刃那边正思索着该如何应对这位好大来头的旭阳剑派大师兄,结果被他去而复返的好主上冷不丁地一把从马上往下拖,差点没给惊得一剑捅过去。
还好他立刻认出了来人的气息,急忙放松绷紧了的身子。
本想要挣开楚言站稳,一声“主上”尚未出口,楚言沉着脸又是一拽,墨刃脚下一歪,这次直接撞进殿主怀里!
“主上……!?”这种半搂半抱的姿势让墨侍卫全身都僵了,不知道这短短一点儿时间里殿主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想推开,奈何不敢。对面徐明溪的脸色无比精彩,更是让墨刃窘迫不已。
楚言浑然不觉,只锁起眉宇,沉声问向怀里禁锢的人:“怎么,阿刃不准备给本殿主引见引见你这位朋友,嗯?”
口上说着,心中恼火,手臂便收得更紧。这一刻,英明神武却在某些感情方面缺根筋的九重殿主,仿佛化身成了某种守护领地的大型兽类,用肢体动作宣示——看了没,这是我的!我的!我的!
可这话一说,墨刃脸色一僵,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这位是来寻主上的,何时成了他的朋友?
而那徐明溪常年的笑脸也有些挂不住了,他虽然才同墨刃说过楚言许是不记得他种种,可那是客套话占了七八成。
他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大派系的大师兄,内定的未来掌门人。这次旭阳剑派前来长青城,他便是总领主事的那个。这九重殿主到可好,居然一点儿也不识得他……也不知该叹他孤高不问世俗,还是该说他桀骜目中无人?
徐明溪正想上前解释,却听后面风响,又驰来一个白袍少年。是影雨赶来,远远望见他口中就喊道:“呀,是你这个旭阳剑派的笑面虎!你快快放了影风大哥,不然今日殿主在此,必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影雨这一喊,楚言脸上才显出些明白之色,原来是旭阳剑派的人,那么刚刚约莫是见墨刃出手胜了四个旭阳弟子,这才截下他的。
这样一想,手上终于松开力道,墨刃如蒙大赦,小心地往楚言身后恭敬地站了,被后者闷闷瞪了一眼。
徐明溪似乎也松了口气,脸上再次带了他那斯文的笑容,冲影雨道:“这位小兄弟说笑了,你影风大哥在水镜楼处,怎么到向徐某要人来了?”
又转身对楚言,躬身一礼,“——楚殿主,多年不见,在下旭阳徐明溪,五年前明阳山前一战,徐某输的心服口服,至今不敢忘怀。今日有缘再见,实乃幸事。”
……楚言继续皱眉。
说来很是尴尬,听徐明溪之言,似乎他们曾经有过交情,可是他……不记得了。
毕竟殿主刚刚重生回来,前世后来发生那些种种都够他脑子里搅的了,如今哪里记得什么五年前,什么明阳山,跟谁有什么一战?
“……”楚言只好作沉吟状。他装着深沉,眼角余光偷偷往墨刃那边求救。
还好侍卫靠谱,仗着内力深厚,悄悄在后面传音入耳:“主上可还记得,您十五岁时曾有一旭阳弟子劫了九重殿的货,被您一路打到他们山前,接连败了一十八名亲传弟子。最后逼得掌门人出面调停,废了主事人的修为,江湖震惊……这徐明溪,想必就是那时候的亲传弟子之一了。”
“……哦,孤想起了!”楚言恍然大悟,那种好容易才记起的神态让徐明溪心口又是一阵憋屈。
这倒是让影雨暗爽,心里只道果然天地间一物降一物,这姓徐的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叫他憋着一肚子火无法撒,如今碰上殿主,终于叫他也尝尝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想起了归想起了,楚言还不至于忘了正事。
“阿刃乃孤的贴身侍卫,不知徐少侠拦孤的人,是个什么意思?”
见楚言面露不悦之色,徐明溪连忙笑道:“楚殿主莫怪,实在明溪有要事欲与殿主相商。殿主武功超凡,明溪追赶不上,情急之下只得拦下这位墨侍卫,想求他引见一番罢了。”
楚言挑眉道:“与孤相商?好罢,愿闻其详?”
徐明溪却道:“想见殿主的不止明溪一人,斗胆请楚殿主移驾水镜楼一叙。”
水镜楼……
楚言这便想起,那夜与阿刃在客栈夜宿时,的确听过些许水镜楼与旭阳剑派的消息。
似乎就是眼前这位徐大师兄,与水镜楼那位美人楼主有那么几分暧昧。
旁边影雨突然变色,怒道:“殿主不可听这人哄骗!这家伙跟水镜楼主是一伙儿的,风哥还在他们手上!”
楚言却轻笑出了声,狭长凤眸淡淡瞥了影雨一眼,道:“此言差矣,既然孤的影子护法在水镜楼手上,孤又怎能不去登门拜访一番呢?”
他将袖中玉扇在掌心一敲,坦坦荡荡,毫无半分踌躇之色,“徐少侠,烦请带路?”
……
那方才与影雨、墨刃分别交手的旭阳剑派弟子,已经被徐明溪挥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