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言与墨刃回到客栈的时候,两个人都湿透了,脸色更是难看得和雨夜里游荡的鬼魂儿似的。
出来迎的秋槿给吓了一跳,心说又怎么了这是??
可两人什么都不说,就闷头回屋各自收拾自己去了。等了片刻,楚言与墨刃各自换了干净衣裳出来,又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她也不好开口问。
影电的药劲儿不小,白华尚且昏睡未醒。楚言略一思忖,吩咐秋槿道:“你给孤盯着他,白华自作聪明,想必能猜出他们的计划败露。这几日必然会想方设法与外界联络,正好顺藤摸瓜,把这群贼子一网打尽。”
“还有……传信回九重殿,叫三护法影雷从暗堂带一批人过来。万一盟主府狗急跳墙,徐/明溪与水淼儿不一定方便正面动手,这些贼子叫暗卫来杀正合适。”
秋槿领命应是。旁边墨刃忽然上前一步,在楚言身侧低声道:“主上。白华奸诈,让属下与秋槿一同去吧。”
楚言动作一顿,目光复杂地看他。
墨刃蓦地抖了一下,抿唇低下了头:“……主上息怒。”
楚言头疼地按了一下额角,无力又无奈地道:“阿刃,孤没怒,你别又在那胡思乱想。”
墨刃沉默了两息,又说:“是属下错了。”
楚言砰地一声站起来。
秋槿那小心脏一惊,还以为殿主要生气,都准备好跪下告罪——
没想到殿主深吸一口气,甩开衣袖自己转身走了。
秋槿更加是一肚子莫名其妙,看殿主把门一关,连忙揪着侍卫的手臂:“墨大哥!你和主上又怎么了?”
却见墨刃垂下睫毛,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之色,沙哑道:“是我叫主上错爱了。今后怕是……怕是……”
他说着说着,竟是喘息紊乱,神色痛楚,竟似比肺腑受了重创还要难熬似的。
秋槿被他吓得更厉害,连忙拉他坐下细细追问。
这一问可好,侍女更是惊得魂儿震了三震:
“墨大哥你说什么——主上他,他竟要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手足无措,嫩葱似的十指虚虚掩面,崩溃道:“而后你——你还拒绝了!?墨大哥,为什么?”
客栈外头已经几乎不下雨了,不过是风吹梭梭,阴云投进室内的暗影落在侍卫轮廓分明的鼻梁与嘴唇一线上。
墨刃脸色苍白,却咬牙别过脸去:“我……我不能应。主上疼我,我自己难道就可以没有分寸么?”
他捏紧了手指,一字一句好像在说给自己听,“那可是主上,那可是殿主。”
是啊,那可是……他的主上。
若不是前世十年生受毒香迷乱,被白华卑鄙暗害,他的殿主会是怎样一个惊艳江湖的人物?
如今好不容易从迷雾里走出来了,真相大白了,主上难道不应当有一个重回正轨的光明坦途,和一个真正般配的爱人么?
怎么能够和他……这样一个侍卫?
秋槿一怔,欲言又止。她看着墨刃这模样,心里隐约有了三分明悟,小声问:“墨大哥,你可还记得上回秋槿问过你的……你自己,喜欢么?”
墨刃蓦地回身,神色清冷:“我喜不喜欢重要么?主上这事不对,我就不能应,我……”
他说着说着,眉间冷色似乎迟疑松动了一瞬,却又立刻卷土重来,更加坚决地道,“我不能应。”
秋槿久久不说话,最后摇摇头:“墨大哥,我已经懂了。可是你这人……我实在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罢了,我知道你挂心我。”墨侍卫无声地轻叹了口气,目光往她身上飘,犹豫道,“如今……如今我实在无颜去见殿主。你速去看看……别让主上再一个人生闷气。”
秋槿心里不禁好笑,半冷不热地道:“呀,难得墨大哥居然有躲着不敢见主上,还把我往主上身边儿推的时候呢?”
墨刃赏她个冷冷的眼刀子,皱着眉道:“还贫?去。”
……
屋子内,楚言长发披散在肩头,沉着脸看窗外的雨,略有些出神。
秋槿进来的时候他也没转头,只开口道:“阿刃叫你来的?”
秋槿悄然在旁边跪了:“墨大哥怕主上不消气,叫奴婢……”
话没说完,楚言就哼了一声,脸色更差:“瞎操心!他那只眼睛看着孤生气了?”
秋槿哭笑不得,心说您这哪里没生气了?
她却也没插话,只从旁边取了一件外袍,小心替殿主披上,柔声道:“殿主,秋槿瞧这雨势要停了。如今夏日正好,许是会挂虹呢。”
楚言轻轻扯了一下嘴角,兀自摇了摇头,扶着眉心长叹:“你……你都知道是不是?孤今日与阿刃明说了,他……唉。”
秋槿轻轻问:“墨大哥如何说?”
楚言默然片刻,哑着嗓子道:“回来的路上,他对孤说,他自觉不配,求孤三思。”
“你看,好笑么。孤曾经对白华真心错付,桩桩件件都在阿刃眼前,又待他……那般辜负。”
楚言手指敲了敲窗棂,低声道,“分明是孤对不起他,他还道自己不配。你说说,这不是在剜孤的心么?”
殿主说着摆了摆手:“咳,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