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糯糯的团子不是别人, 正是谢涵一母同胞的弟弟,楚楚的第四个孩子, 齐国的第七个公子, 谢沁。
这弟弟呀,从小就毛病多, 说句又懒又馋都是轻的,不好文史武艺,专好奇淫巧技。要是能像墨子、鲁班那样的大家也便罢了, 偏偏喜欢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知道从杂书上看到点什么,就嚷着求着要让谢涵带给他。然后烧一烧, 就……完了。
谢涵寻思着做人不能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 当有一门心思的钻研精神。于是他一开始是拒绝对方下一次请求的。
#学习态度要从小抓起#
可每当这个时候,团子就仰头狗狗眼看他。
唉。
弟弟还小嘛。
谢涵这样想着, 又继续了下一次的带东西之路。
谁叫弟弟从小就不给摸屁股不给抱, 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撒娇。
现在,谢涵哼了一声, 矮身抱起地上团子, “嗯, 就在箱子里。”说着, 抱人来到放置礼物的金银彩漆案面边上。
楚楚还在看着里面的新鲜东西呢,混不在意两个儿子。
谢沁扒着谢涵臂弯, 郁闷地踢踏了下腿, “哥哥, 我可以自己看。不用抱的。”
看,就是这样,仿佛他这个当兄长的是洪水猛兽一样,只往外钻,一副离他胸口越远越好的样子,谢涵叹一口气,“瞧你矮的,怕是够不着。”
谢沁:“……”
谢涵捏捏他大腿肉,“怎么这么短呢?我记得自己小时候没这么短的罢。”说完,还问楚楚,“母亲你说是不是?”
“瞧你弟弟头大脖子圆的,就知道不会高,还看什么腿长啊。”楚楚瞥二人一眼。
谢沁:“……”他嚷道:“母亲乱说,我会长得很高的。”
“嗯?我们没说你长不高,就说你现在矮呀。”谢涵奇怪道。
谢沁不说话了,在谢涵怀里低头扒拉箱子里的东西。
谢涵见状,便也放人站在榻上。
这回,是不久前楚国运来一批东西给楚楚,里面有楚国民间的一本怪诞书籍《山海经》,里面提到:西南三百里曰,女牀之山 ,其阳多赤铜,其阴多石涅。
谢沁就每天在他耳边念叨着“什么是石涅”、“我怎么没见过石涅”、“石涅长什么样”、“石涅有什么用”、“哥哥带点石涅给我瞧瞧嘛~”
看那荡漾的尾音是有多期待啊,谢涵这个当亲哥的能拒绝吗?
这不,外出几个月,就给他搜罗来了。
“啊呀――”耳边忽然一声叫。旁边玩着陶响球的楚楚偏头,吃了一惊,连忙把人像打陀螺似的转回来,“怎么了?”
只见谢沁浑身鲜血淋漓、触目惊心,楚楚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涵儿你看,你弟弟怎么了?”
谢涵早已一个箭步过来。
顶着四道针尖样的目光,谢沁压力山大,立刻跳起来一个劲摇头,指着一边一个罐子,“从里面掉出来的红色染料啦,我没事儿,一点儿事儿也没有,哥哥带我去后面洗一下就好啦。”
他拉起谢涵就往后殿跑,那速度简直不像一双萝卜小短腿能发出来的。
“好了,不用跑得那么急,虽然那是母亲特意嘱我从会阳名作坊带出来的染料,虽然那么好的染料被你洒了大半,但母亲也不会因为这个打你的。”
“但母亲会把我耳朵拧成兔耳的。”谢沁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哥哥,你舍得你可爱的弟弟那么白嫩嫩的耳朵变成那样吗?”
“你怎么越来越滑头了。”谢涵好笑地摇摇头,蹲下身点了点小豆丁因为剧烈运动而变得红通通的脸蛋,拿出块汗巾替人擦了擦额角汗珠。
谢沁圆溜溜的眼睛瞪大,然后……然后忽然浑身凉飕飕的了。
“扑通――”谢涵把剥的光溜溜的某豆丁扔进了浴池里。
谢沁呸了好大一口水,悲愤地钻出水面,没等控诉一下对方野蛮行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舌头打颤,“哥哥……哥哥你干嘛?”
“干嘛?洗澡啊。”从齐公那里蹭回来一膝盖的灰,还没等好好洗漱一番又怕楚楚担心急急过来了,现在不洗白不洗。
“这不太好罢。”谢沁扭了扭手指。
“有什么不好的?”谢涵奇道:“你不会这么点水都不舍得给你哥我用罢。”
“怎……怎么会?”随着谢涵一件件衣服往下脱,谢沁舌头打结,身上红云一片接一片的,等人只剩最后一件里衣时――
“啪嗒――”
他鼻子里流下两贯鼻血。
谢涵:“!”
他裤子一提,披上外袍就把豆丁抱起来往外冲。
“七公子这是虚火上沿、热迫血行……” 老太医看着谢沁脸上绯红一片,搭脉只见脉率直追一百八,虽然奇怪,最后还是抚着胡须开了一通清凉泄/火/药。
苦寒苦寒,清凉药多味苦,谢沁对着那黑不溜秋的药汁欲哭无泪。
药碗端在一只修长好看的手里,手的主人正对他笑得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谢沁做了一件让他下一刻就觉得丢脸无比的事――他咕噜钻进小毛毯里,把脸埋进软软的枕头,屁股朝谢涵。
谢涵:“……”
他好笑,把药碗放床边小几上,伸手抽出枕头,“你想把自己闷死吗?”
谢沁继续把脸埋进软软的床垫里。
谢涵无法,只能暴力把人抓起翻了个个儿。
床上小人憋红了脸看他。
他摸了摸袖子,摸出来一包……粽子糖,打开拿出一颗,哄道:“先吃一颗,再喝药,就不苦了。”
谢沁看看粽子糖,看看药,再看看期待脸的谢涵,最后两手捧起药碗,气冲山河地咕嘟咕嘟往下灌。
总算把这不省心的家伙给哄好了,谢涵看看天色,最终出了宫门。
他之前已差人呈上豫侠生平:豫侠,郑人,幼年丧父,母亲改嫁,有异父兄弟二人,文武兼备,及冠后孤身入齐,已有三年,先做的狐源门人,半年前成了田部吏,始终未得重用。
唉,狐相日理万机、锁事繁多,无瑕顾及门人,最终导致这样一个人才被埋没了三年啊。
谢涵到底想做做最后的努力,来到对方租的宅子前。
没想到人正拎着个包袱,牵着匹高头大马走出来,见到他,愣了一下,“太子殿下。”
“是孤。”谢涵点头,看那匹皮毛流光水滑的骏马,“好马。”
在爱马的人耳里,夸他的马可比夸他这个人还要让他高兴一百倍,豫侠平板的脸动了一下,嘴角微勾,摸了摸马耳,“疾风,千里挑一的好马。”
“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疾风怕是很寂寞罢。”谢涵看着疾风灰色的圆瞳,想到自家照夜白,“孤也有匹千里挑一的照夜玉狮子,名唤照夜白,他傲得很,从不肯与其他马在一个棚里,或许他们能交个朋友?”
豫侠看他一眼,“或许罢。可惜没机会了。”说完,翻身上马,“齐殿下当初在阳溪君手下救我一命,改日再报。”
“如果孤非要你现在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