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是一个不详的月份, 因为五月被称为“恶月”,尤其是五月初五更是一个十分忌讳的日子, 俗称“五毒日”, 这一天出生的孩子将会加害于父母。男害父,女害母。
霍无恤笑了笑, 用那又低又缓的嗓音道:“把我的生辰改为五月初十罢。”
——五月初五怎么了,什么五毒尽出、不举五月子,寡人就要大办, 谁敢不来,寡人说它是吉日,寡人要让这一天溥天同庆, 谁能阻拦?
如果不是另一个世界的雍王无恤曾这样言辞激烈, 谢涵也许会以为对方是真心想改,也就同意了, 可现在, 他拉起对方的手,那手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 粗糙了些, 骨节倒是越发突出了。
门外朝阳刚刚升起, 越过远山, 光芒万丈,谢涵带人来到门口, 眺望远山, 认真而坚定道:“霍无恤, 总有一天,我要让五月初五成为一个溥天同庆的日子。”一句一顿,掷地有声。
霍无恤一愣。
谢涵扭头,注视着人琥珀色的眼眸,“以后人人都会以五月初五出生为荣,你信不信?”
四目相对,那双形状好看的眼睛像盛满星子,光辉灿烂,霍无恤张了下嘴,喃喃道:“你说的,我都信。”
谢涵拍了下人手背,意味深长道:“所以絮儿妹妹,你要好好努力,争取成才,成为人人争相模仿的对象,才能让本君今天这牛皮不吹破。”
霍无恤:“……”他气恼地捶了捶人肩头,“你真是坏透了。”
谢涵翘了翘嘴角,“哦——那我那么坏,你还、”他忽然一顿,语调微微压低,“你还感不感谢我?”
霍无恤不会知道他原来要出口的是什么,只恶声恶气道:“感谢——感谢温留君给我这个机会。”他话锋一转,“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只是君侯坐拥一城,我不过是您手下小小卫士,没什么好报答的,日夜忧心,不能安眠,终于想出个法子好报答您。”
谢涵直觉的后面不是他想听到的话,挥了挥手,“好好训练,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霍无恤掏出块小铜牌,这是韩斯过来后,表示终日训练不够,要有比试,比试不够,还要有奖励,而这便是五百人中比试前十的奖章,“我拿了射击第一,可否向君侯讨要个奖励。”
从对方小弹弓的百发百中,哦不,应该更早点,在第一次到原著世界,对方三箭能全中“她”的重要关节,他就知道,这得是个神射手。因此,五百人里的第一,谢涵并不吃惊,只微微一笑,“不刚说要报答我么,怎么,好好训练报答后还要讨礼?等你在蔺缺他们回来后的二千人总比中获胜第一再说罢。”
二连败,霍无恤并不气馁,“那马上是我生辰了,咱们多年好友,我想讨个生辰礼。”两次拒绝,第三次总不好再拒绝罢。
但谢涵只想说你多虑了,他毫不犹豫出口,“瞧你说的,咱们什么关系,生辰礼自然早已备好,你且等着。”
霍无恤气一泄,有些委屈,“冬病夏治,对你这样体寒又有心疾的再好不过了,我给好些大娘大爷试过,都说效果好呢,你怎么偏不信我。”
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从几天前霍无恤带谢涵去他营边的小医馆——没错,天知道他忙着训练的事,轮休就寸步不离跟着他,为什么还能搞出一个小医馆。反正就是某一日他带着谢涵观看他的“冬病夏治”,然后大肆吹嘘这附子灸对冬日好发疾病效果如何如何好,旁边一溜城中的大爷大妈,还有营内好几个卫士纷纷赞同。那个时候,谢涵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而今日,他终于是要对他下手了。
谢涵的内心是拒绝的,他小时候消化不好艾灸过一次,或许他天生痛觉敏感,反正在别人嘴里的“有点儿烫”,到他这儿就成了“烫到骨头缝都痛”。而附子本就是大热之物,据说比一般艾灸还烫,这还了得?
于是他摇了摇头,“烟雾缭绕的,我受不住那个。”
霍无恤嘻嘻一笑,“知道你怕呛,我改了比例,没什么烟的,不信你瞧瞧。”他竟还带好了装备,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一铜管,倒出艾炷和附子饼,燃了起来。
确实没那么多烟火气,谢涵叹一口气,“袒胸露背的,太失礼了。”
洗澡搓背的时候你不说袒胸露背?霍无恤委实不解,“你有什么顾虑,告诉我,我去改,但你身体不好拖了,你、真想这心疾陪你一辈子么?”
这时,门外传来哟呵,“君侯,有那边来的文书!”
虽然因之前的谋逆事件,谢涵势力被大清扫,但总还有那么点残余的。“那边”指的就是扶突。
霍无恤叹一口气,知道今天是没法子继续了,跟着他过去。
两三下拆了信件,谢涵笑了一声。
“怎么?”霍无恤觉着这笑声有些奇怪。
谢涵叠了信件,在火灯上烤了起来,“颔厌邑的邑令在来的路上了。”
这口气,霍无恤狐疑,“不是温亭。”
谢涵摇了摇头,又笑了一下,“玖家二少玖少游。”
对扶突内的种种,霍无恤不甚了解,但既然不是对方属意的人,应该不悦才是,为什么还很高兴的样子,“他与你关系很好?”
烧了信件,谢涵悠悠然坐下,双手笼在膝上,“我之前还在想温亭去颔厌邑虽好,就不知道游弋喾派谁来接手偏历城。现在好了。”偏历不会是游弋喾的,颔厌也会是他的。
算起来,聂慎约莫就是这个时间段该去燕国了,这次估计是来颔厌北入燕国的。等对方走后,颔厌的热度也下来了,等朝廷众人把目光从颔厌移走后,颔厌离温留这么近,可操作空间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