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恤早就下定决心追随君侯, 又为君侯所救,且身为男子, 是属于您的男人。”霍无恤正色。
谢涵长长“哦——”了一声。
霍无恤心如擂鼓, 额头冒汗。
系统恍然,长松一口气。
谢涵翻身坐起, 支额道:“无恤没什么要问的么?”
“您愿意说?”霍无恤觑着他面色,果然是一种淡然下掩着纠结。
谢涵当然纠结了,只是考虑他这不是只发一次, 以后也总要有人替他掩护的,现在寿春又不在,“我自幼有这毛病, 发热得高了, 十次里面有个五六次会乱说话,五六次里两三次, 会烧的迷糊, 记忆停留在过去某一个年龄。”
还有这种事?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霍无恤小心翼翼, “那方才君侯是停留在?”
谢涵吹灭烛火, 夜色里幽幽道:“絮儿确定要知道吗?”
霍无恤纵然心中百抓挠心, 也是“闻絮变色”, “哈——哈哈——天色不早了,当睡当睡。”
谢涵虽有那般毛病, 但也不是没好处, 一般那般后第二天就是生龙活虎了, 于是次日清晨起来装病画图。因当胡打算去洗劫利胡,利胡在西,他们就往北往东走。
又过了约莫十日,霍无恤找出那颗裹了雪莲果汁液的鸡蛋,切开尝了尝,除了冷了点几乎没有变味,那刷着汁液的瓦罐里装的炖肉也明显变味得慢。
谢涵放下戳蛋的箸,“咱们找些雪莲果的种子和秧苗。”
霍无恤连连点头,“我早就收集了些,只橘生淮南枳生淮北,玉液山上的雪莲果到了山下就从保持尸身不腐到只能保存食物,不知到了温留又会如何。”
“到时带两个会种植雪莲果的彩虹神使信徒一道。”谢涵双手搭肩,神情圣洁。
“神使、神使——”外面传来一阵呼唤,鉴于谢涵还是神力耗尽的虚弱人设,霍无恤很快出去询问,过了一会儿,回来道:“说昨晚月亮有三寸宽的白环,今晨满天一色阴云,怕是不两天就要下大雪了,想去最近的一个草场避避。”
“倒是精通看天色。”谢涵赞了一口,霍无恤欣然点头,“他们看天气甚是厉害,我也跟着学了不少。”
于是当天就转换路线往最近的草原跑,当然是当胡的草原,立刻受到当地当胡人的热烈欢迎,载歌载舞地欢呼庆祝,听闻彩虹神使神力不济,还献上许多牛羊肉,谢涵分了些“圣水”下去,他们就雀跃得不行。
瞧着外面的篝火晚会,谢涵叹一口气,“我以往一直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现在瞧着竟也有些可爱。”
霍无恤不以为然,“如果你不是彩虹神使,早被他们抢得裤衩都不剩了。”
谢涵却道:“可谁叫我偏偏是彩虹神使呢。”
霍无恤古怪看他一眼,提醒道:“君侯可还记得您亲手挑起他们的战争?”
现在西边那头当胡和利胡正在开展呢。
“正因为他们可爱,所以让他们内斗,方能少来与中原开战。”对此,谢涵很有理由。
霍无恤给听笑了,让人拿出地图来,两人又研究描补一会儿,当胡内至少一半的地界是地图完善了,谢涵指着道:“届时咱们往这头走,一路回去,正好补全当胡领地地图。”
“这里……”霍无恤皱眉,“这里正挨着利胡,怕是在打斗,太危险了。”
“当胡比利胡强,现在又全心护着我,应当无事,就算真的运道不好——”谢涵笑道:“听说利胡比当胡更崇拜腾格尔。”
霍无恤一听,就知道对方又想冒险了,不禁捏着眉心,谢涵道:“随缘便是,地图还没完善呢。”
最后,霍无恤只好道:“无论如何,神仆总该跟着神使。”
晚上分明还在青草地里篝火歌舞、热热闹闹的,第二天起来就是阴天沉沉、雪花纷飞,霍无恤出去瞧了瞧,就一晚上,雪就积到了小腿高。这样的天气,大家自然都蜗居在自己的帐篷里,吃着存粮,偶尔有什么大事,才小心出去临近的帐篷。
下雪前一晚,霍无恤以谢涵身体不好雪天怕有意外为由留了下来,这一留就留了三天。三天里,二人又看几遍地图后,接着测算着后续可能。等正事讨论完了,大雪还没有一丝一毫要停歇的迹象,朔雪连天,北风呼号,二人便在帐篷里看书下棋聊天喝茶起来。
“我与君侯相识也有快五年了,好像从没有这样清闲又轻松的时刻。”霍无恤给谢涵倒了杯红枣姜茶,红枣滋阴补血安神,生姜驱寒温阳暖胃。
谢涵“哈”了一声,落下最后一子,“你又输了,别以为这么说可以不认罚。”
霍无恤“愿下服输”,“您说,这回是要问什么。”
二人从投壶玩到射靶,赌书玩到下棋,哪个输了就回答对方一个问题,各有胜负,总的来说还是谢涵技高一筹 ,这回又是谢涵赢了。
这几天问的,可是从对方尿过几次床一路到小时候肚兜什么颜色都知道了,谢涵一时竟不晓得该问什么了,支着下颌,“唔”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接着轻描淡写道:“无恤自认小时候最糗的是什么事?”
霍无恤沉思片刻,“那还在雍宫里,难得有人和我顽,比赛跑道,从那棵树跑到另一棵树,看谁跑的最快。中间有个沙丘,所有人都绕开了,只有我冲上去,然后啪嗒掉了进去、”他顿了一下,缓缓道:“里面全是屎。”
谢涵琴棋书画皆通,一向拥有着极强的画面感和想象力,顿时咳了起来,差点吐出嘴里的红枣茶,再看里面圆圆的枣子,便觉哪里都不对 ,放下杯子,瞪他一眼,“你还能更恶心一点吗?”
话一出口,忽反应回来,那哪是正儿八经比赛,是那些公室子弟耍人呢,顿觉歉疚,拉着人手拍了拍,“咱们有空也来赛跑一次 ,到时候我弄个沙丘,无恤喜欢什么,都装进去。”
霍无恤眼里含着细碎的笑,“谢姝姐姐的珠花、玲珑佩、罗裙绢鞋……”
谢涵:“……”
直过了三天,大雪才停了下来,呜呜嚎叫的风也止了怒吼,密布的阴云散开,露出蔚蓝的天空 ,有熟悉天气的老人说,“明天准是个大晴天”。
孩子们、姑娘们、少男们都欢呼着出来,打雪仗、堆雪人、挖雪洞捉迷藏,一片白茫茫顿时色彩斑斓、欢声笑语。
霍无恤瞧着热闹,想呼谢涵出来玩,早知对方在小小帐篷里蹲了许久,窗子都没得开,早受不住了,一阵寒风卷过,又忖着老人说的“下雪不冷化学冷”,便犹豫了,这一犹豫,后面一阵破空风声,他矮身避过,拔剑出鞘,眼角余光瞥见个雪块砸碎在地,回头身后站着个裹着狐裘的美郎君,不是谢涵还能是哪个?
偷袭被捉住,谢涵半点不心虚,背着手溜溜达达过来,“无恤你这警惕心不行,慢了半息呢。”
哪慢了?霍无恤正要开口,迎面一块大雪就糊脸上了,原来谢涵之前背在身后的手里,正捏着块雪团呢。
他固是怕冷的,但这个草场的当胡人献上了他们的传家宝给彩虹神使——一套羊皮手桶,手塞进去后捏雪虽是不灵敏了些,却是不怕冷的。
“哈哈哈——”瞧着人眼角眉梢都挂着细碎的白,谢涵弯腰笑了起来,“我说的没错罢,你警惕心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