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娃娃-十七
桔子粟/文
“您的母亲, 是在您十四岁那年过世的吗?”
听见赵斯若的这个问题上时,任义的表情有明显的僵化,如果观察仔细, 或许还能看到他捏着茶壶把的手背青筋凸起。
这一刻, 岁月沉淀在这个年逾六十的男人身上的戾气和凌厉才显露出来,他盯着赵斯若,神情冰冷目光森然, 对方却没有就此退缩, 坦然地和他对视, 有一种初生牛犊的天真无畏。
片刻后,他放下茶壶, 目光微垂, 浑厚的声音里已经听不出情绪:“差不多。”
“赵斯若,谁让你乱打探前辈隐私的?像什么规矩?”陈文迪恰到好处地侧头呵斥了赵斯若一声,随后又转向任义,歉疚地道了声抱歉,“她刚来实习,不太懂事, 任主任您别见怪。”
“嗯——”任义抽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颇为不赞同他这个说法的意思,再抬起目光时,他的脸上已经带上了几分笑意,只不过在这种气氛下也无法辨别几分真几分假,“我倒觉得这——是叫赵斯若吧, 是个细心孩子, 你的功课做得很仔细,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跟着市局刑侦队长出来办事。”
赵斯若摆出愧疚的模样, 微笑着道了声歉。借着这个机会,她终于得以稍稍低下头移开目光,暗自松了口气,没人知道,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浸透了。
前面的陈文迪已经顺势接过话茬:“没想到任主任您的母亲过世这么早,您有今天这个成就,您的父亲一定也是个很伟大的人吧。”
她无声地抬起目光,去看任义的表情,也许是有所准备,他这次没有用太长时间反应,只是稍稍顿了顿就淡淡答道:“一个酒鬼罢了。”
陈文迪惊讶地啊了一声。
“不过我有今天也的确多亏了他,”任义双手搭成倒三角,手肘支在桌面上,“如果不是他,我就不会为了离开那个家而那么努力。”
“这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激励作用吧。”他笑着说。
这种话题沉重而心酸,本应该各自沉默思考,可赵斯若,作为一个“莽撞没规矩的新人”,也就顾不得那么多,继续莽撞地我行我素,问道:“我想冒昧地问一下,任主任您的母亲,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小姑娘,你既然做了功课,应该也知道我母亲是干什么的了,何必要来再问我一次呢?”任义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回答道,“她没有工作,她只是一个家庭主妇。”
“但是,”赵斯若略微疑惑地歪了歪头,“我听说您母亲是个很能干很优秀的人,她还开过裁缝铺贴补家用,平时也能做些给孩子——”
她抬起眼,盯着任义,缓慢地说,“缝制布娃娃之类的手工。”
任义笑了笑,笑容幅度很大,脸上的所有细纹几乎都扯了出来,眼底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你看,你这功课不是做得听清楚的。我母亲的确能干,手很巧,而且在那个年代,家里没钱,谁不得被逼出些谋生的手艺来?赵小姐一看就是家庭出身很好吧,应该体会不了我说得这种无奈辛酸。”
他说的话从字面上看依旧很有分寸,体体面面的丝毫未逾距,但是在现场的人就能听出不同,哪怕只有一点,赵斯若也依稀感觉到了他的焦躁,她已经踩到他的痛点了。
也许只差最后一把火,他就会恼羞成怒,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