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怎么被掌门禁足了?”宁清捻着黑子落在棋盘上,景容被禁足这事只有少数人知道,他就是那少数人之一。
“犯了些错事。”景容答得风轻云淡,这棋局僵持,他的白子落到哪儿都不合适。
“因为私自把凌云师侄放下山历练?”
“算是吧。”
两人一边对弈一边说着话,大体都是关于莫凌云历练事宜。
宁清感慨景容竟然放心让徒弟一人下山去,景容捻着棋子还是没说自己给莫凌云留了□□纸人的事,出了这样的事,无论是他还是莫凌云,都需要时间缓缓。
而莫凌云,早离了玄天宗数千里。
他除了代步的青牛,还带了个着玉袍斗笠的公子,两人一牛向着北境边缘走去。
那公子身形高挑,细看竟与景容身形有九分相似,只是戴了斗笠,任谁都看不见脸。
莫凌云牵着牛,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步步向南走,他算过了,有牛兄代步,再走两天,就能离开北境抵达南境边缘了。
“师尊,你坐牛背上,我牵着牛一起走吧?”莫凌云一边给青牛喂草一边问着那斗笠公子,那公子默了默,方答:“我不过是缕分魂,不会倦的,你还是自己坐吧。”
这分魂纸人保有着景容元婴大圆满的修为,也跟本体有着神识牵连,掀开斗笠更会发现,他长得跟景容一模一样;景容没法下山陪他行过万山,特地做了这纸人给他,据说可以替莫凌云挡一次致命伤害。
“可你是师父啊,我不想你受伤。”莫凌云偏头看他,“也不想师尊离开我。”
景容说过的,挡过一次致命伤后他的替身就会消散。
说是纸人,实际上跟景容本尊的区别大概也就是反应迟钝些,他们毕竟是神魂相连的一体,分魂的一举一动景容都能感觉到。
莫凌云喜欢叫师尊,做饭时也下意识地做两份,又听他讲,他真的不能吃东西。
至于‘景容’戴斗笠的缘由,他长得实在太过惹眼了些,辨识度也高得过分,要是让其他修士误以为景容下山游历或是这世间有两个景容,那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他陪他走过许多荒无人烟之地,抵达南北境边缘界碑时,也被江水拦住了去路。
莫凌云拍拍青牛的背,耳语着:“牛兄啊,一路辛苦了,你回去吧。”
等那青牛甩着尾巴走了,莫凌云又忍不住嘟囔:“牛兄不会走在路上被人当野牛抓去烤牛肉吧?”
“……不会。”远在玄天宗刚打坐入定的道君指尖一颤,回应了万里之遥的徒儿蠢话。
他们宗门驯养的坐骑都是有灵的,怎么会被寻常人抓住做烤牛肉……
“那就好那就好。”不知道自己刚跟景容本尊对了一次话的莫凌云还在问江边船家借着竹筏,这天色渐晚,哪个船家都不肯渡江去。
莫凌云生了堆火,对着火堆发了会儿呆,身侧的景容安安静静陪着他。
“要不烤鱼吃吧?”莫凌云念叨着,没得到景容的回应,他蓦然偏头,掀开了斗笠一角。
“师尊?”
两人视线撞上时景容眼里闪过惊错,他下意识地想把斗笠掀回去,又止住了动作回应莫凌云的话:“都可。”
莫凌云野外生存能力满格,说要烤鱼,他很快就找好了鱼饵和做了个简易钓竿,盘膝坐在江边等着鱼儿上钩。
一侧的景容望着腾跃的火焰,他虽然不畏水火,但毕竟是纸人□□,这么想着,他不由得坐远了些。
莫凌云抽了根枯枝挑着明灭火光,视线落在景容身上,隔着一层斗笠薄纱,偏让景容觉得,两人的视线,隔着万里之遥对上了。
莫凌云问他:“师尊,等明天渡了江,我就彻底出北境地界了,你会想我吗?”
“……我一直在你身边。”景容掀了薄纱,抬眼看向莫凌云,“这分魂即我,我就在这,凌云莫忧。”
“真好。”莫凌云抱了他,大半重量压在了景容肩上,在这短暂时间里,两人静默无言。
关于莫凌云先天经脉破碎之事,景容有压力,莫凌云又何尝没有烦恼,他是当事人,也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他生来就是孤儿,一人在南方小镇讨活,独自讨活的十七年里,修士大能就像传说中的人物遥不可及,偶尔和些开了灵智的野兽夺食相博是他人生里最刺激的事。
遇见景容就像他濒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