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的温柔是润物无声,纵是颜淮凉薄,也拒绝不了一个沉默付出的人,他久违地蒙了眼,静听风声,拢紧的院门无人轻叩,颜淮开了口:“我不记得你,你也不要打扰我。”
被拒之门外的人良久无言,直到颜淮都以为他走了。
“无妨的,你不记得我也没事。”他说。
“颜淮,我找了十二年,再用十年让你记得我也无妨的。”
“我可以等你十年、百年、千年、万万年……”门外人说着顿了顿,“只要你来,我就等。”
“若我不来。”
“我便去寻你。”
分明一门之隔的两人,何以山遥海阔。
颜淮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今天应该是个天气很好的晴日,他握着手中笛坠,不觉间缓缓握紧了手,这十分情深,他答上来,索性不答。
门外宁清静望远山,不觉眯了眯眼,在更早的玄天宗的时候,也有这么好的晴日,那时他说:“今儿天气真好,溯回。”
如今竟也不自觉说出了口。
颜淮看不见,但能感受到这晴日的温度,他握着坠子转了身,没再理会院外人。
失明归失明,要做的事一件少不了,面具人无声息落下单膝跪地时颜淮正在窗边,他淡淡开口道:“锁灵阵布置如何。”
“有蛟珠为阵眼,大阵已借观落渊结下,君上请放心。”那面具人一拜。
颜淮叩了叩桌面示意知晓,复道:“遮掩好自己的身份,无事莫要惊动旁人。”
“是。”
有时候人这一失明,本沉寂的世界都跟着嘈杂起来了,颜淮算着时辰,莫约丑时罢,有人抛了支笛给他,那人声调低缓:“颜卿何至于狼狈如此。”
颜淮朝着声源处拜了拜,应道:“属下只是不想让生人发觉寒潭秘辛。”
颜淮这一解释,连他自己心里都没底,不让人发现寒潭秘辛的法子很多,他又何必以身犯险跳下去;何况,以他的性子,又怎么会解释。
宴止了解他,但不戳破,只声调低了几分:“但愿如此。”
“锁灵阵已布下,只待主上贲临。”是颜淮先转了话题,这大阵是为宴止渡劫布下的,耗时和心力财力耗费颇多,只为宴止一举功成化神。
“你身体撑得住吗?”宴止若有所思,“没你护法我可不放心。”
“属下必当竭尽全力助主上渡劫。”颜淮没正面答他。
“好吧。”正事说完了,宴止语气一松,他往颜淮手里塞了块饼,说着:“我依着古籍所记做的补灵之物,没放糖,味道可能有些古怪,但效果应该不错。”
奈何颜淮吃得面不改色,半点面子不给他。
宴止看了眼颜淮,无奈地移了视线,这人,十多年了,从来不改吃苦了也不吭声的性子,他不觉得自己弄那玩意可以下咽,偏颜淮真就面不改色吃下去了。
还真就是万般无谓的性子了?
宴止这想法不尽然,颜淮也不是万般皆无谓的,比如,他不喜欢跟宴止讲话。
宴止身为魔君,性子反复无常些实属寻常,这身居高位无人言之也是寻常,他是魔修眼中的至高魔君,寡言程度堪比颜淮,为君又狠辣果决,简直是万千魔修的心之所往。
可这,也只是针对其他魔修。
颜淮不喜欢跟宴止说话不是因为宴止高高在上,也不是因为宴止过分狠绝,而是——他真的话好多。
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只要离了正事讲话就停不下来,动不动抒发一下心境,你还不能下手禁言的主君,怕了吗?
别人有没有这种体会颜淮不知道,但他确实,被宴止烦的不行。
好在,今儿宴止可能是考虑到他受了内伤又失明了,话也不是特别多,又或者,大无畏的主君终于有了心事,这些都不在颜淮考虑和调解范围。
两人单顾无言良久,是宴止低低叹了口气:“你不该有心软这种情绪的。”
“学学玄镜,再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