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鹫宫的人一来,本混乱的边城霎时成了死城,家家门户紧闭,这千鹫宫在东境的威力可想而知,不过这么一来,另一个难点也出现了,景容他们找不着新的投宿客栈了。
其他弟子打坐渡夜没事,可莫凌云只有练气,这一路奔波,他着实倦狠了。
景容拉着莫凌云让他靠自己近些,夜半风冷,莫凌云不自觉又往景容身边凑了凑,小声嘟囔了句:“师尊,饿……”
“你再过来些。”景容放轻了声调,等莫凌云凑近了,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个油纸包来。
莫凌云揭开油纸,只见两块酥饼正静静躺在上面,景容辟谷已久,这饼是给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谢谢师尊。”莫凌云心下一暖,他捧着饼啃尽量放轻了动作,不打扰其他在打坐的弟子。
莫凌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火堆在黎明将至前熄灭,而他身侧的景容好像一直没动过。
无极宫离边关还远,他们这一路上,怕是会遇着不少事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这一路上,啥事也没遇着,除去刚来那天千鹫宫的人给他们立了立威以外,这一路,简直平静得过于诡异了。
“莫非千鹫宫打了招呼?”有弟子提出想法。
“或许呢。”宁清也不怎么确定。
东境地势多泥沼密林,寻常人走着,一个不慎就可能陷下去,莫凌云边走边瞧周遭地势,无极宫方位隐秘又有幻阵庇护,他们这一行人还真不一定到得了。
“找得到的。”宁清解答了莫凌云的疑惑,他手一松,一幅卷轴平摊开,细致记录了无极宫方位和护阵大法。
“哇,这是什么时候弄到的呀。”莫凌云一惊,颇为好奇地问着。
“千年前剑仙所记。”
莫凌云眉心一跳,欲言又止道:“都千年了……万一人家迁居呢?”
“不会的,以魔修的傲气,护阵大法会变,宫宇绝不会变。”是那陌生又熟悉的语调,莫凌云只觉背后一凉,他原以为,正道之人个个光明磊落,从不屑沾染所谓算计,可宁清和南思远,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们要是想,分明算计得比谁都深,宁清又善于揣摩人心,他要是掌握了实权,敢跟他斗的人怕不是都得一败涂地。
莫凌云默默闭了嘴,宁清也继续算起了他们所在方位,唯有景容看着他俩,极轻说了句:“剑仙前辈的记注一般不会错的。”
毕竟,灭掉无极魔宫,也是剑仙李之凤成名之战其一。
他们从晨初走到日暮,夜雨淅沥沥模糊了前路,更为泥泞的泥地止住了一行人步子,莫凌云抱剑倚在树下,脸上添了几分冰冷潮湿。
有人的伞倾斜向他,莫凌云抬眼只见宁清神色淡淡,再远些的景容默念着法诀,瞬时筑起简单防御阵法。
自进东境以来,他们的士气好像一直不太高,莫凌云止了从前聒噪,天地也就寂静了下去,这似乎才是玄天宗弟子处理诸事的常态。
阵法外细雨淅沥,万里之外的千鹫宫也有人静望着夜雨,宫人传来宫主宴岐命悬一线的消息,有人拨着灯盏喜笑颜开,也有人沉默良久,转过身去,“走罢。”
前者是舒氏遗孤,后者是养伤也逃不了劳碌命的颜府君。
少宫主说过的,要把宴岐这一口气吊着。
那就吊着,砸下多少天材地宝都无妨;他颜淮第一鬼医之称可不是浪得虚名。
宴岐这将行就木之躯,要护住他的命还真不容易,沉默做事的宫人来来往往,直到颜淮带着夙媚推开了门,宴岐那苍老枯朽的容颜才露了分笑:“宴止让你们来的吧?”
这声音嘶哑难听,是油尽灯枯之兆。
随着两人的到来,其他伺候的宫人如潮水般退去。
颜淮沉默不语,夙媚却是言笑晏晏道:“少宫主仁孝,自然是记挂着宫主您的。”
宴岐虽然老了,但人可不傻,他眯了眯眼,任由颜淮的针刺入穴位,只道:“他这争强好胜的心,终究是改不了的,吊着我这一条命,是想让我看着,他怎么做到我做不到的事的。”
“这不都一样么?少宫主终究是记挂着您的。”夙媚仍在笑,她是来给颜淮护法的,颜淮替宴止渡劫护法时伤了本源,现在他一人之力不一定足以支撑宴岐这枯朽的身躯。
颜淮闭了眼,收针时有黑血自宴岐周身溢出,又被夙媚灵力逼止,艳色的红跃动在糙皱皮肤之上,像要活生生烧了宴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