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进出东境都意外顺利了些,大家心情都不错,除了林无端。
他在东境蹲牢子,刚回玄天宗就被火急火燎赶回来的赤清真人关了禁闭,名曰闭门思过;这被救出来,约等于换个地方继续蹲?
景容则是换了装束带着老老实实换了弟子服的莫凌云匆匆赶往天泉道人居所,在他去往东境的这段时间里,他师父天泉道人出关了。
景容他们来的不巧,清玄道人和秦方道人都在,首座上的天泉道人本想起身迎接一下很久没见的徒弟,见着了景容身后的莫凌云又面色不佳地坐好,等着景容自己进来给他问安。
“恭迎师尊出关,两位师叔好久不见。”景容拱了拱手,莫凌云也跟着他喊人。
“坐下吧。”天泉道人开了口,倒也没做抽个椅子让莫凌云没地儿坐这种幼稚事。
“哎师侄啊,这都两年多了,你徒弟怎么还没筑基?”秦方道人心直口快,一句话成功让本就不怎么好的场面氛围更加僵持,“而且,还是练气入门?师侄你是没教他修行之法吗?!”
秦方道人表示了震惊,一旁的清玄道人看戏不说话,唯有师祖孙三人面色不佳。
“无极,少说些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先跟清玄回去吧,有事我再叫你们。”天泉道人打发了自家师弟师妹,这才看向坐在他不远处且坐姿端正的景容,问:“都快三年了,还没想清楚?”
得,又是当莫凌云不存在。
“他是我徒弟。”景容没加以辩驳。
“晗修,若世人知道他们仰慕的容榭道君收了个废人,你让玄天宗威势何在,你颜面何存?”对付景容,硬的一向行不通,天泉道人再清楚不过。
“我的徒弟,还要他们认可不成?”
“那如果我这个当师父的也不同意呢?”
“……师尊,凌云他是我徒弟,拜过先辈,结发授印的徒弟,我该对他负责的。”
莫凌云一语不发,只是头低得愈发低,其实他也不必降低存在感,天泉道人就没把他当存在的人过。
见软硬都行不通,天泉道人一哽,他本来想让莫凌云看着景容答应他的条件,死了这条当景容徒弟他徒孙的心,千算万算没料到景容会这么护着莫凌云。
天泉道人扶着额头冷静了一下,换了个说法:“这样,他依旧是你的徒弟,但不能是亲传弟子,你的亲传弟子,为师重新替你找。”
景容沉默一瞬,这是自上次见面后,天泉道人首次退步,他也不好直接驳回。
“我……”景容下意识去看一侧的莫凌云,只见他快退到一侧当背景板了,一双眼被散下的刘海遮住看不清视线,他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容我再考虑考虑吧,师尊。”景容站起身,朝着天泉道人拜了拜,“徒儿先行告退。”
“等等。”天泉道人叫停,“让你徒弟先走,我还有些私事要跟你讲。”
……
莫凌云没走,他就站在离天泉道人居所好远好远,又是回凌霄殿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景容,见景容徒步而来时抬了眼,轻唤一句:“师尊。”
“回去吧。”景容轻叹。
师父说,他此番出关,是来见景容他们最后一面,这次闭关冲击化神境,不成功便成仁;诸事他都放心,只是放心不下景容收了个废经脉的徒弟。
他说,宗主路不是那么好走的,晗修,希望你能明白为师的良苦用心。
真的要重新收徒吗?景容没想好。
而莫凌云也在想,他出去前,天泉道人那一句似警醒的话,他说,晗修,别让寻常人阻了你的道。
他阻了师父的道吗?他不知道……
“师尊,从前你替我结冠,这次也让我来替你束发吧?”莫凌云捉了景容一缕发,回了凌霄殿他就换回惯穿黑衣了,这会儿他半是小心的一问,莫名让景容察觉了一丝委屈。
“好。”
莫凌云主动请缨了要给他束发,莫凌云弄得认真,景容也不忍拂他心意,他静坐着透过铜镜去看莫凌云的动作。
“师尊你不适合黑色。”莫凌云看着镜中的景容说了句,这般眼眉,朗若清月,这般容姿,尊若神祇,他本应是云间月,又怎是人间色沾染得了的。
“是么?”景容不怎么在意,他的衣饰一向由织造坊负责,依的都是一峰之主的规格,衣料以月蚕云缎为主,他自身都没注意过自己适合什么颜色。
“师尊你还是这样的好。”莫凌云握着景容散开的发梳了梳,替他束牢玉冠,“本就该是清贵无双的道君,黑色,只会脏了道吧……”
一向迟钝和总能会错莫凌云意的景容,在这一瞬却蓦然明白了莫凌云在自嘲,他反手握住莫凌云手腕,定定看着镜中莫凌云僵硬的颜容,后知后觉到,凌云他好像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没有谁脏了谁的道,只有喜与不喜,愿与不愿,我若甘愿,旁人蜚语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