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夜寒,不觉间宁清已接连失眠半月,多数时候他还是正常的,只是一人沉默着不说话,他处理诸事时仍是井井有条。
宁清的憔悴与日俱增,本就虚弱些的身子骨也愈发明显了起来,他甚至提不起力气维持以往那和人划开无形界线的温和笑意来。
“心病还需心药医。”清玄道人闭了闭眼,宁清这样安静着,不吵不闹的,必不可能抒发得了心中郁结。
但他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早晚会把人闷坏了。
除却御妖和探望伤者的时间,宁清就去他和颜淮分散的地方,继续找着遗失掉的芙蓉石,有弟子提议一同帮他找,也被他摇头拒绝了。
南疆缺医修,宁清又这状态,清玄道人暂时也离不了南疆,她也曾痛过,但不似宁清这般失魂落魄,多年匆匆,她如今也能说句释然。
“宁折澜。”清玄道人觉着自己该和宁清好好谈谈,她也难得正式地叫了宁清全名。
“清玄师伯。”宁清拱手一拜,循礼十分恰当。
“为一人作践自己至此,值得么?”清玄道人蹙了眉,宁清是她看着长大的,无论天资样貌品性都无可挑剔,偏要为情所困伤及自身。
“师伯何意……”
“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还有我们玄天宗天骄的模样?”清玄道人拂开一面镜,“这弱冠金丹,力压我宗众修的第一人,宁氏宁折澜,怎么能这般落魄?”
镜中人眼底微红,十足憔悴,似只一瞬就能落下泪来,宁清沉默着注视自己许久,又快闷咳出血来时他偏了头。
“折澜,师伯话就放这儿,你若要这般放任自流下去。”清玄道人一顿,“终有人会替代你。”
“这世间诸事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唯有自己足够强横才是出路。”
“你是宁折澜,你不该,也不会弱于任何人。”
清玄道人说的字字在理,待到她走远了,宁清才抬起了清玄道人放在桌上的剑。
宁清伸手抚过剑身,不自觉分了神,他好像这一刻才意识到,溯回是溯回,颜淮是颜淮,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一厢情愿就能得到回应的。
现在的颜淮足够优秀,是鬼医第一人,也是别样天府君,不是从前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的溯回。
他宁清,口口声声说重新来过,可他好像从来没考虑过,颜淮所思所想,他会去爱怎样的人。
宁清苦涩地勾了勾唇角,他抬手拭去唇上血痕,提剑起身;他不该这般落魄,或许唯有和那人比肩时,那人才会停下看他一眼。
如清玄道人所说,他宁氏宁折澜,不足而立的金丹后期修士,凭什么落魄。
南疆剑起时,早是风云叵测。
极北域霜雪如九霄天般未有融时,莫凌云跟着景容,一步步深入极北域腹地。
夜下的极北域很安静,独寒意不褪;莫凌云抬头去看星陨如雨的天象,这是极北域独有的入冬时节景致。
天幕下翻涌成巨浪的绚烂色彩袭向远方,也点亮这无边夜色,入目是星河璀璨,星云斗转间,如梦似幻。
“师尊。”莫凌云捉住景容袖,抬手向上一指,“你看。”
景容抬眼时,光便也落进他眼里,染了满目柔色,“很漂亮。”
“我想摘颗星星给你,这星河璀璨都归你。”莫凌云眨巴眨巴眼,不自觉说了这话。
“这无尽星河为始神所划分万域,缘何归我。”景容眉眼软了几分,应着莫凌云这异想天开的话。
“我也不知道,但我有种感觉,这天上地下,最好的,都合该归你。”莫凌云侧过身去,看着景容小幅度地笑了笑,“我也归你。”
“你这是自夸么?”景容有些忍俊不禁。
“才没有。”莫凌云晃晃脑袋,“师尊是最好的,师尊的徒儿也是最好的!”
“嗯。”景容极轻应了声,莫名的,想要护着莫凌云这份好心情。
夜下的防御阵法让人看得更清,莫凌云不厌其烦地四处瞧着,他想伸手摸摸那虚无的线又被弹了回来,也没伤着手。
想来,这些法阵都是会区分人息和妖气的。
“师尊啊,这些阵法都是你们布下的吗?”
“对。”
从某种程度来说,极北域是一片浮在冰层之上的水上大陆,它是陆地的尽头,也是水天一色的开端。
极北万妖在这冰层上生活了万万年,早磨出了耐寒的体躯,它们原型更是强横过寻常妖物数倍。
纵是极北域毗邻九霄天之地也有被压制妖力的区域,也不影响寻常雪妖捕食。
云浮川是最接近九霄天的冰河水域,也有十足的神秘和禁忌。
据传闻,云浮川之下沉着无尽上古神祇宝藏,但从没人,也没妖,能从云浮川中带出一件宝物来,不损了性命已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