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一怒,是以风云骤起,天地色变。
景容发冠微散,不扰清贵,他手中凌霄声声铮鸣,响应着剑主之怒,这风起云涌间,独他景容一人一剑,立于风云之最,巍然不动。
他眼角仍泛着一丝红意,眼里却早被愠怒和难言的痛意浸透,淡淡流光自景容周身逸散开来,无声碾压了涌起风云。
褪下封印的凌霄剑再不复初时古朴,纵然云起,不掩它锋芒,天地一君为它之主,它亦是这九霄天之下——最强一剑。
凌霄本名龙渊剑,为上古时可与始神容榭分庭抗礼的九霄尊者所铸,后为始神容榭佩剑,在容榭化归天地后自我封尘,时至今日,终有再见天日时。
只剑气余波便可震碎万万年冰川的凌霄剑,如今再见天日,又辅这天地一君;极北万妖之血,怕是要做它开刃祭礼的。
可也是在这时,有雪狼化作人形冲了出来,“我替你把他带回来!别伤我族人!”
是北山赦,许久不见,他似乎被风霜摧残了不少,但这护住族人的心仍是坚定。
“我凭什么信你。”景容凉薄一眼,并没有收剑的意向。
万妖臣服在他威压下抖抖瑟瑟,唯有北山赦坚持着抬头看他,“我的妖丹在莫凌云身上,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如果你给我这个机会,他尚有一线生机,但如果你要灭绝我族,他怕是要长眠云浮川下,纵然你是天地道君,他也无再见天日的可能。”
“……去,你且去,只要能把他带回来,我赦你雪狼一族。”景容神色一松,半是不自信道:“但你要是带不回他来,你们雪狼一族,尽诛之。”
为北山赦这一句话,景容等了很久,等到他甚至开始怀疑,北山赦是不是同莫凌云一般葬身云浮川了,可他还是想再等等,他的徒弟,命不会这么轻的……
直到那雪狼将冰冷体躯拖回岸上,景容低低抽了口气,他伸手去探莫凌云鼻息,好不容易止住眼角的红再度浮上。
他伸手去碰莫凌云冰冷体躯,试着渡过去的灵力全等于白费。
“凌云……”景容手有些发颤,他试着抽离莫凌云周身水汽,伸手环住了毫无反应的莫凌云不肯放,“你别吓我……别吓我……”
“是我妖力相护下的假死状态。”北山赦也好不到哪儿去,莫凌云的性命保不住他全族都别想活,为了莫凌云这假死状态,折损了他的半数妖力。
可比起他的族群,这又算得了什么。
“你,跟我走。”景容指了指北山赦,北山赦霎时被点做了原型。
在这片无论灵力还是妖力都被压制的地方,唯有凌霄剑没有险阻,是以剑随心动化做巨剑,如流光掠过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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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容退出极北域这事恍若惊云,拂离道人是第一个知道这事的人,他扫过景容剑上昏迷不醒那人时,一切不言而喻。
景容状态看起来不怎么好,颇有些失魂落魄,也没跟他多话的意思,告别后是长剑向北境玄天宗掠去,没有半点怜惜自身灵力的意思。
急传书信也通过景容亲笔传向东南两境,急召医修大能。
“怎么回事。”颜淮收着信时有些错愕,宴止原意是让景容死了从极北域拿着玄天石的心,如今怎么就,濒危了?
“极北妖族妄动,触怒容榭道君,少宫主为顾全大局,以身涉险。”玄夜简洁解释了来龙去脉,原本他们没想闹这么大,哪知妖族那儿出了岔子,害宴止身陷其中,颜淮怕是也要到北境去处理烂摊子的。
“废物。”颜淮闭了闭眼,拂袖离了地宫。
宴止掉下云浮川,这事比他们原定的极北寒毒事情要大得多,别说封印会不会破了,能不能在他到北境前保住性命怕是都要看天意。
冬末,千鹫宫府君赴往北境玄天宗。
景容不眠不休守了莫凌云很久,进进出出凌霄殿的医修无数,没一个有能耐说出莫凌云的症状,也没人能把他从昏迷中唤醒。
景容传讯于医修大能,大半被南疆南境拖住,余下的也多被诸事拖住,唯有别样天府君颜淮率先回了信函。
莫凌云在景容喂他含住太岁上清丹后清醒过,他抓着景容手,半是撒娇地喃喃了句:“师尊,头好痛……”
“凌云……?!”景容险些喜极而泣,又见莫凌云看他,极轻说了句:“你眼睛好红啊……我没事,别哭……”
这清醒不过半刻钟,莫凌云又一次昏迷过去,倒显得刚才的事像是回光返照。
“别……别……!”景容握住莫凌云脱力的手,声调有些发颤:“再等等……医修就来了,凌云……”
莫凌云昏迷第十二日,鬼医第一人颜淮抵达玄天宗。
景容亲自去迎,见颜淮只带了一个随侍,不由得有些惊错,从这方面来说,也不知是颜淮太信任他们玄天宗还是过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