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诊床上的人安静地听完了全过程,没敢吱声。他比蓝司空先到一会儿,刚躺下没多久,就被迫看到了这一出戏剧性的画面。
两张诊床间距不远,中间隔着一张浅蓝色的布帘。布帘很薄,能模糊地看到些事物。他侧躺着盖着空调被,也没动,所以蓝司空才没有发现隔壁床有人。
他是根正苗红的好学生,从没有听人墙角的坏毛病,医务室就这么大,他也挺尴尬的,特别是那人说出自己的姓名后。
全校师生都知道,今年的新生里面有两个人很出名,一个叫边浸,另一个就是蓝思空。
接着他听到那边传来隐忍的啜泣声,又莫名多了几分好奇。
军训的时候他和蓝司空在同一个连,不过蓝司空因为住院的缘故没有参加军训,这事儿几乎半个年级的人都知道。
他们连的教官嗓门儿很洪亮,凶起人来跟河东狮吼似的。第一天点名的时候教官一连喊了三遍蓝司空的名字,托教官的福,他想忘记都难。
结合后来听说的一系列八卦,他还以为蓝司空是个身娇体弱的男beta。现在看来,他不止身娇体弱,还多愁善感,跟个女孩子似的。
蓝思空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熬得过寂静无声的黑夜,捱得住断骨之痛,却受不了校医一句温柔的关切。
一旦有人发现他的脆弱,他就无法兜住自己真实的情绪。那些善意的关心就好像一块锋利的瓷片,割破他心里的气球,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气球里面的东西漫上胸口。那滋味又酸又涩,他实在无力反抗。
这人半心疼半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慢将被子拉上去盖住脑袋开始补觉。
蓝司空用手机拍了张正在输液的手部特写,切换至微信小号发给姜老师,告诉他自己胃疼得厉害,可能需要请假输会儿液。
姜老师很快回了信息,让他好好休息,不要担心课程。
蓝司空这才关掉手机,安心地合上眼打盹儿。
其实他不是懦弱的人,并不爱哭。刚才一瞬间情绪上来了,没忍住,竟然在陌生的长辈面前哭了一场,真是丢脸。
算了,反正学校里这么多学生,指不定隔天校医就忘了他是谁,忘记曾经有个男孩子被他扎哭过。
冰冷的液体通过静脉输液针窜进蓝司空的身体里,他觉得手臂有点麻木,手背上竟然鼓了个乌青色的小包。
“医生……”蓝思空不敢挪动手臂,从被子里钻出个小脑袋轻声问,“我觉得手背有点疼,是正常的吗?”
“唔……”校医看了一下,“可能是输得太快,有点不适应,我帮你调慢点就行。”
“好的,谢谢您。”蓝司空吸了下鼻子,瓮声瓮气。
“不客气。已经调好了。”
“我有点困,想睡会儿,麻烦您帮我留意一下,快输完了就叫醒我,我怕回血。”
“好。”
“谢谢您。”
校医被他逗得哭笑不得,“你这个孩子,怪有礼貌的。行了行了,别再说谢谢了,快睡吧。”
蓝思空说了个好字,硬生生将那句谢谢憋回了肚子里。
隔壁床那位闻言咧着嘴笑了好半天,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孩子还怪可爱的。
校医在写字,耳边传来笔尖在纸上摩擦出来的‘沙沙’声,三人都没有说话,那声音跃然于耳,听上去格外清晰,让人有种午休时同桌一个劲儿地赶作业的错觉。
相反的,晨读声被关在门外,有种缥缈的不真实感。在这双重催眠下,两人很快进入了梦乡。
等到上课铃响的时候,隔壁床这位已经醒了,蓝司空还没有醒。
男生轻手轻脚地掀开空调被,下床,穿鞋。
他指了指蓝司空的床位,轻声嘱咐校医,“我是他的同学,麻烦您帮他盯一下输液的进度哦,谢谢您!还有,不要告诉他刚才我在旁边,我怕他知道了会觉得不好意思。”
校医比了个ok的手势,男生望了眼蓝司空露在外面的头发,笑着出了医务室。
等蓝司空输完液,第一堂课已经快接近尾声。
校医刚替蓝司空拔出输液针,让他自己用棉签按在手背上,以免血流不止。
蓝司空发了会儿呆,见还有十几分钟才下课,小心翼翼和校医打商量,“医生……我能在这里再躺一会儿吗?”
校医隔着镜框打量他两秒,心说他看上去也不像会逃课的人啊,他收回目光,调侃道,“躺吧,医务室是学校的,不会收费。”
蓝司空感激地笑了笑,这才安心地躺下翻动手机。
他迟疑了两秒,还是决定先给云从霜发一条讯息商量件事情。
云从霜在本市经营着一间小画廊,名字就叫‘云’,地段不错,开在上新区的CBD里面,卖的都是些自己这些年画的作品。
他运气比较好,刚开始的那两年在景区里给游客们画肖像画,只能勉强糊口。后来遇到一个贵人,帮衬不少,渐渐,他才开了这么间小画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