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指南针”的魔法效果,恐怕他现在已经沉迷幻境中,被藤蔓吞噬了。神父换了个手,接着沉默地看着右手的焦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很快又恢复了洁白无瑕、娇嫩柔软的状态。
埃尔斯斐尔。
他默念着一个名字,轻轻嗤笑了声,俯身观察落叶腐殖层和岩石的情况。他从樱桃木上折断了一根树枝,翻开了层层叠叠的落叶泥土,露出了下面巨大的“血管”。
植物的根茎?不,那就是怪物的血管。
他甚至能看到深红血管壁下,不断流动的粘稠液体,中间掺杂着乳白或漆黑的游丝,就像趴在土地上,吸取这块土地上所有生灵血液的庞大野兽。
这还仅仅是血管的“冰山一角。”
艾尔神父同样注意到了岩石下面土壤吸附的血垢,按照那种颜色和厚度,没有十几年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浇灌,是绝对呈现不出那种色彩的。
这确实是个祭坛,但艾尔神父已经不确定,这是否是给千面之神的献祭。
神父起身,从樱桃林的位置望向古老的大宅。其实还有一个问题,如果说地下埋藏着怪物的血管,这块祭石是怪物的心脏,那么,那个老宅所处的方位,又象征着什么部位。
他沉默地看了半天,才不得不挑眉承认,如果他没推测错的话,维拉斯老宅正是整个怪物的头部——半个头埋在了地底,而大门正是张开的血盆大口,斑驳的墙壁是怪物的纹路,而略显鲜亮的红褐房顶是受害者的血迹,图书馆落地窗的位置……是它的一只眼睛。
从最开始,他们所有人的所作所为,都落在了它的眼中,行走于它的口中。
艾尔神父感到有些发冷,可能是身上的神父装太过单薄了。他拉了拉衣领,银质十字架晃荡在胸口,却只能沦为无用的饰品,在面对邪神时,连把锋利的刀子都比不过。
他不能毁掉祭石“心脏”,因为一来做不到,二来会惊动整片土地下的怪物。艾尔揉了揉太阳穴,决定给教廷报信,现在只能暂时维持表面的平和。
当艾尔神父回到老宅时,杰森正坐立不安地等待他,对身边献殷勤的艾玛不看一眼,一心一意就等着他回来。
“感谢上帝,艾尔神父。”杰森的面容一松,激动地迎了上去,“那里……”
神父含笑看着他,止住了所有要说出口的话,艾尔的眼神清晰传达出了一个信息“别在这里”,杰森接收到了讯号,两人往杰森曾经的房间走去。他离开老宅多年,房间却始终保留着曾经的模样。
“你得尽快离开这里,还有你的女友。”艾尔说道,教廷可以草菅人命,但他不能眼看着无关人员在怪物的嘴里走来走去,却无动于衷。
他的外表圣洁平静,手却始终伸进口袋摩挲着光滑冰冷的怀表外壳:“这是合理的,找个机会和家人爆发争吵,你已经离家出走过一次了,再来一次也正常。”
“不。”从杰森牙缝里艰难地吐出这个词,当他把话说出来时,他仿佛终于放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重新恢复了那种把握一切的商业总裁状态,“我的母亲死在这个家里,我的父亲对此视而不见,曾经的每一个夜晚,我都会沉浸在那种噩梦中。哪怕真相意味着危险,但离开就意味着永远无法得到解答的痛苦。”
人类终会选择死在真相中,从古至今。
神父暗中深深叹了口气,没有告知他地下怪物的事情,而是简略说了说维拉斯家族可能卷入“邪教祭祀”中。
杰森握住了拳头,面孔涨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惊的。
“他们是不是把我母亲也祭祀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艾尔略挑了挑眉,安抚性地把手放在他肩膀上:“那位神灵更喜爱年龄幼小的祭品。”相比于成年妇女,反倒是当年的杰森更符合混沌之神祭品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