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缦缦就懂了白间那笑的意思。
因为天君第二日、第三日,都送了礼物来。若说前两次送礼物还借着探病的名头,那这两日就明显是为了送礼而送了。
昨日送来的是整套的胭脂水粉,胭脂、香膏、口脂、甚至连画眉的螺黛都送了一小匣子。今日送来的,是一整套云朵纹样嵌红翡头面。
也不怪缦缦多想,这样的东西一送,多少有点暧昧意味了吧?愁得她现在连还礼的心思都没了,只想着怎么把东西还回去。
自己送回去?不成,怕折了天君的脸面。让白间送回去?也不成,白间那个人嘴上没有把门的,不出半天这点事儿定会传遍九重天。
好在,眼下有个躲出去的借口:外公与舅舅要启程回东海去了。
缦缦想着,天君对她大概只是临时起意,离开些时日缓一缓应该也就作罢了。于是,她便欢欣鼓舞地拾掇好自己的随身衣物,火急火燎地跟着水神离了九重天。
她是闲人一个,一向来去自如,如今唯一的牵绊也就只剩下去穹苍宫练剑一事,但因着昨日一早黎玺尊神就去了锦屏山值守,这请假一事倒是省了。
昨日清晨,她送尊上到宫外,他曾叮嘱:“你既不愿意随我去锦屏山,那便安心待在九重天,如今不太平,不要出去随意乱晃。”
当时她可是头点得如捣蒜一般。
缦缦坐在云头上,撑着下巴若有所思:这才一日光景,自己就食言了,尊上知晓了会不会把她吊起来抽几鞭子泄愤啊!
丝丝缕缕的云絮飘悠悠滑过,缦缦随手扯了一团,握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揉捏着。
不知如今魔族是个什么状况?锦屏山如今事态如何?这次仙魔之战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上次陨灭了两位尊神、重伤三位,其余诸人更是死伤无数。
经过十万年的休养生息,各界才逐渐步入正轨,如何经得起再一次的血洗。如果再如前次那般惨烈,那么......
缦缦顿觉心口一紧,慌忙扯着自己的衣领,喘了两三下粗气,狠拍胸口顺气后,又侧过头去连连吐口水:“呸呸呸!”
她舅舅狐疑地回头:“这孩子前一秒还好好的,怎么忽然跟中了邪一样?你在吐什么?嘴里进了云絮了?”
缦缦捂着嘴,满眼惊慌地摇头。
她一定是近几日休息不好,脑子不灵光,不然怎会突然胡思乱想,尊上那么强,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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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山,仙兵营。
褚幸已连续月余未曾睡个囫囵觉,眼睛里挂着红血丝,神情却十分亢奋。
“尊上,上次一战后,魔神几无再战之力,一直被奉养在魔宫内。我军士气大振,接连几场小战都大获全胜,何不趁胜追击,一举攻入魔族。”
黎玺垂眸把玩着腰间装饰的暖玉,眸色几变,最终也只是轻叹一声:“还不到时机。”
他月余来神力耗损严重,身形也清减了些,虽然瞧着并不明显,但下颌线条较之前凌厉许多。褚幸瞧着,心疼的同时也有些隐隐担忧。
“尊上,您的脸色瞧着比离开时要苍白许多,可是事情难行?有什么我能帮上的?”褚幸说完,眸光闪动片刻,终究还是迟疑着问出口:“你的计划究竟如何?若事成,会不会......”
话未说完,黎玺便猛地一抬手,褚幸哽了下,随即便听到轻缓的脚步声,立即警觉地闭上嘴巴,起身肃立,待人掀开营帐才恭敬地拱手下拜。
“清栎尊神。”
书岚踮着脚举起帐帘,待清栎进门后,才无声对着黎玺和褚幸施了一礼,放下帘子离开。
清栎弯起嘴角,对着褚幸温和一笑。“不必见外,你与黎玺在时如何,此时便如何,他与你情分摆在那儿,他都不肯受你那些虚礼,我又何来如此大的面子呢!”
她说着话,款步姗姗地走到黎玺的案几旁,跪坐在侧面,左手撩起右袖,露出一截皓腕,纤手翻飞,优雅又娴熟地倒了杯茶递过去,目光盈盈望着冷着脸的黎玺。
“营中用水取自锦屏山后一处泉眼,清冽甘甜,泡茶最是得宜。”
褚幸抬眼看了下她温柔的笑颜,又淡淡覆下眼来,扬声道:“属下告退!”
黎玺自她进门以来,一直覆下的眼帘终于抬了抬,不着痕迹地在清栎的脸上打了个转儿,又撇开去。
而她举着的茶,他却视若无睹。
清栎嘴角笑意丝毫未减,手腕翻转将茶杯送到自己唇边,殷红的唇轻启,几乎只抿了几滴水,又轻缓地放下,杯底落在桌案上,一丝声响也无。
“我瞧着你的脸色不大好,可是最近太过疲累?若当真不适,便好生歇一歇,左右我也无事,便帮你多看顾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