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亮缦缦就起了床,睡眼朦胧地环顾一周,掀开被子下床,蹬上鞋子就往外跑。
跑到外殿瞧见窝在塌上的身影后,脚步才轻缓起来。
塌不大,黎玺半个小腿都搭在边沿儿,眉心微蹙,显见是睡得不大舒服。
缦缦轻手轻脚地爬上塌,本不想吵醒他。却不防长发垂到他脸上,黎玺抬手拂了下,睁开眼来。
看清眼前人的瞬间,他下意识地伸臂绕到她背后,收到一半却陡地顿住,施施然收回手去。
缦缦察觉到不对,看着他乖巧放回自己身上的胳膊,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给你时间和距离。”黎玺的声音带着些初醒的嘶哑,稍显清冷。
缦缦‘哦’了声,倒退着往后爬了两步,下了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去结界外等阿娘。”
黎玺平躺下来,揉着撑着头半宿的胳膊,目光呆滞地望着棚顶出神。
还有一日......
缦缦出了寝宫,先跑到神宫最前方给祖父和父亲问安,混了几口吃食后,就亟不可待地要往外跑。
“丫头,等等!”老帝君喊住她,在缦缦期待的目光里,眸光闪动几下,才斟酌着开口:“明日就是大婚之日,尊......”
老帝君闭了下眼,满脸挣扎地纠结了片刻,才重新开口:“黎......黎玺他老人家准备何时回穹苍宫?”
名字都叫了,却还加上个“老人家”?
缦缦嘴角抽了抽,有点替自己祖父尴尬。这么别扭又新奇的称呼,亏他叫得出口!
“成亲前是要分开的?”缦缦虽不懂大婚时的规矩,但好在听得进劝:“我先前还想着,明日一起走了就是,省了他来回折腾的麻烦!既然有规矩,那就让他走呗!”
褚幸:“......”说得轻巧!谁去撵人?
缦缦耳朵一抖,听到云层外车轮滚动的声响,欢喜地跃起来往外跑。“定是阿娘到了!我去迎一迎!”
跑出几步,她才想起方才说的事儿,回头灿烂一笑:“回头我去赶他走!你们别担心了!”
褚幸怔住,喃喃道:“这冒失个性,能担得起神后的职责?”
父子二人望着她一步三跳地离开,同时沉默下来。
老帝君沉吟片刻,才欲开口,就被褚幸拍桌子的巨大声响打断。
“坏了!忘记要去接我夫人了!”
老帝君:“......”
这撒腿就跑的欢脱样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能不能担起神后之职尚是未知,但提前给孙女撑足脸面总是有利无害的。老帝君抚着桌子站起来,四下找不知被自己扔到何处的印信。
“昨儿写诏书时明明还拿来当砚台来着,怎么就找不见了呢......”
老帝君自言自语着,掀桌倒柜地找,翻着翻着开柜门的手忽然一滞,懊恼地拍脑门。
“老糊涂了!儿媳第一次回家,怎能不去迎呢!!”
老帝君跺跺脚,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带翻了两张椅子不说,还险些把门口摆着的兰花踢倒。
等他老人家提溜着胡子跑出神宫,褚幸与缦缦已经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一位美貌妇人回来,正亲密地说着话。
洛尤嘴角挂着恬淡的笑,上前一步盈盈下拜:“儿媳洛尤拜见父君。”
随着她这一拜,身后以橘心为首的战神府来人都呼喊着跪拜。
老帝君赶忙上前扶起洛尤,目光下移落在她腹部,眼底的笑压也压不住,急急回头招呼赶来的二位长老:“华屿,赶紧把昨日收拾好的寝殿都铺上软毯,隔凉又摔不疼的那种!!”
“是!”华屿一拱手,满脸喜气地去办了。
华晖上前扶住激动的老帝君,对着几人道:“此处风大,夫人身子不妥,先进殿吧!”
“是是!快进去吧!”老帝君赶忙堆着笑附和,偷偷瞧洛尤隆起的腹部,苍老的眼中尽是欣喜,与一些莫名的哀恸。
瞧见祖父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缦缦不禁心底发酸,他老人家是不是想起了当年的孕妻,想起了那些再也补不全的缺憾......
褚幸垂下眼帘,扶着自己夫人的手指点点收紧,那些意难平的遗憾,铸就了今日他们之间种种,即使再粉饰太平,数十万年缺失的亲情也仍非朝夕可补。
幸而,他现在已愿意放下,试着接纳这位父亲,这位垂垂老矣的一族帝君。
自己和长女缦缦幼时不曾享受过的亲人疼宠,族人眷顾,不该再让这个未出生的孩子也享受不到了。
台阶上到一半,缦缦忽然一跺脚停下来。“祖父、爹娘,你们先聊着,我回去把黎玺打发走就来!”
洛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