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打扰了。”
非明慢慢放下手里的瓷杯，头也不抬，为来人沏了一杯茶，“这是自己种出来的茶叶，味道尚可，请用。”
库洛洛走过来，坐到她对面，克制有礼，行为举止都恰到好处，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反感，“感谢您的招待。”他品了一口茶水，说起正事，“请问这一次的手稿翻译完了吗？”
非明点了点头，“请稍等片刻。”然后去柜台那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稿子。
“非常感谢。”库洛洛接过，“报酬已经打到您的账户上，另外，我这里还有一份稿子，和上一份是同样的文字，也只能劳烦您了。”
非明态度平淡，“太客气了，您也是一位博学的人，即使没有我，翻译这些手稿也不会太久。”
他苦笑，“我可没有您那样的学习能力，只能借用您翻译的稿子多学习一些东西，不至于总是麻烦您。”
“报酬很丰厚，足够我关店半个月，谈不上麻烦。”
说完了正事，库洛洛一边喝茶，一边和她闲谈，大部分时间是聊起书籍，还有一些他的疑惑，甚至聊一聊哲学神学之类的思想。
关于教育，关于国家，关于鬼神，关于宗教，关于体制和政策，关于遗迹和艺术……两个博学多识的人，在各个方面都能够聊起来，绝不会有另一方接不上话的时候。
他是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从不会使人感到不愉快，温柔且体贴，即使是非明也愿意和他多聊几句。
“虽然冒昧，但我听说，白夫人似乎在学习绘画。”
非明矜持地抿了一口茶，“各种知识和技巧都已经学完了，接下来就看个人的发展，还有积累。”
“那么，夫人会模仿画作吗？”
非明看了他一眼，“模仿一个人的画作，需要这个人的很多画来揣摩，每一幅画的意境、地点、时间，还有这个人的生平经历，包括所习惯用的笔法颜料，都需要一一详知。”
库洛洛笑了，“这些东西都没有问题，如果夫人要模仿一幅画作，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非明想了想，“至少三个月。”毕竟是第一次模仿，所以流程不太熟悉。不过三个月肯定够了，如果这么长时间她还不能把画家的作品完全吃透，干脆去撞豆腐比较好。
库洛洛从来不怀疑这位夫人的能力，一点担忧的情绪都没有。“正好，这次去一个遗迹，加上准备时间，大概需要四到五个月。这幅画的报酬，就在翻译稿子的基础上加十倍，可以吗？”
非明转了转手里的杯子，“库洛洛先生，我有一个条件。”
“夫人请说。”
“库洛洛先生经常在各地遗迹出没，大概得到过不少有趣的东西……我希望您替我留意一下……”非明垂下眼帘，手指张开又收拢，犹豫着，还是开口说：“请替我留意……关于亡灵一类的物品。”
库洛洛：“那么，具体的要求是什么？”
既然已经开了口，就没有退缩的道理，她轻声说：“召唤。”
“召唤指定的……灵魂。”
库洛洛没有追问，“好的，夫人，我会替您留意的，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慢走，不送。”
他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问：“对了，您对文物鉴定有兴趣吗？以后我们可能需要这方面的人才。”
非明笑了一下，“抱歉，文物鉴赏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太杂，时间也很长，我对这方面没有太大的兴趣。”
库洛洛也没有勉强什么，和不知何时等在外面的人一起离开了。
和库洛洛一起的少年有着淡金的发色和剔透的绿色眼睛，笑起来灿烂宛如阳光，和库洛洛说话的时候，还抬头对她笑了一下。
非明没笑，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随后放下茶杯，打算开店迎客。
她每天都会留一个小时的时间午休，还有喝下午茶，但具体时间不定，全看她心情。
整理茶杯的时候，她仍然在思索——库洛洛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好相处，但实际上却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一身黑暗的气息，哪怕披着温文尔雅的皮都遮掩不住。
他大概也知道她看透了这一点，以前还用考古挖掘遗迹来做翻译的借口，今天就开始提出了仿画的要求。
就连他身边那个金发的少年，也有一身相似的黑暗气息——外表看上去比谁都出色，骨子里却透着残酷杀气，伪装技能一等一的好。
不过库洛洛是个不错的雇主，她也就懒得深究他究竟是干哪一行的了……反正肯定不是正经职业。
至于让他留意的东西……非明的神色难得有些懊恼，她的心情还是浮躁了……不该说出口的，把一直期盼着的东西宣之于口，这种事情她从前绝不会做出来。
尤其是告诉库洛洛，一个陌生人。这种心情她视若珍宝，一丁点儿都不想跟别人分享。
然而已经说出来了。她无法不承认，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东西。
隔了半个月，仿制画作所需要的东西都送了过来。
来的人是上次来等库洛洛的少年，还有一个棕黄色头发的高佻女性。她穿着小西装款式的衣服，里面却没有打底的衬衫，看上去却有些暴露。红色双眸，身材很好，但身旁的少年熟视无睹，大概已经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