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醒来的是那个绿皮肤的人,他留下的名字是集塔喇苦。
非明走到他面前,先是恭喜他考试过关,然后在他耳边轻轻问:“伊尔迷?”
脸上扎满钉子,扎得脸和肤色都变了的人点点头,声音也变得粗哑了一些,听上去和以往大相径庭,“怎么猜到的?”他明明伪装的这么好!
她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除了你,很少有人会喜欢这种全身绿色的衣服了。“不是像乌龟就是像王*八,哪个说起来都不好听。
他点头,表示受教。
非明一笑而过。
看起来家里似乎都有一些不听话的孩子呢?如果不是因为奇犽,伊尔迷伪装给谁看?那孩子大概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吧?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他倒是很有勇气嘛……
紧接着库洛洛和西索一起醒过来。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在幻境里大概也看到了不少索命的冤魂,奈何意志太过坚定,根本不是区区亡灵所能干扰的。
库洛洛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一点也不生气,在她恭喜他过关时,还能给她一个微笑。
他带着这样温柔的表皮,话里却仿佛含着淬毒的汁液,就像他把这首曲子给她时一样不怀好意。“虽然有点冒犯,但我很好奇,当初非明小姐第一次弹奏时,有没有看见什么呢?”
非明亦含笑以对,丝毫不受干扰,“不,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最想见到的那个人最后的时光,亲眼再见杀生丸在她眼中如云烟般消散,无论如何也挽留不住。
在过往的现实里,她是那样平静地跟着他离去,然而在幻境里,她终于忍不住出手去拉住他——不要走,不要离开。
可惜一伸手,还是空。
她还看到了一个白衣长发的男人,长着和她一样的脸,他们在幻境中仿佛融为一体,承载着无穷无尽的寂寞光阴。
在时光里,没有尽头,无休止地等待下去。
那些难熬的寂寞时光,稍微碰上了一点色彩,就忍不住想把那些东西全都忘掉。忘掉过去,也忘掉现在。忘掉曾经的孤独,忘掉那些日日夜夜守着镜子年复一年的光阴,忘掉那段格外短暂美好时光,忘掉那些得到又很快失去的痛苦。
人生苦短,情字初识,只恨梦长。
她叫非明,她有过很漫长的孤独时光,曾经爱上过一个叫西门吹雪的男人,然后很快失去了他,忘记了他。
她封印记忆,坠入轮回。
这是即使不记得,仍然存在于内心深处的心魔。
这就是幻境里告诉她的一切。
但这些,她都不会跟库洛洛提起。她一个字都不会说。
非明没有恢复记忆,而她所不知道的是。
她曾经满怀野心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对好友说她想成为天道。然后天道很快给了她一个现实的巴掌,告诉她你还太年轻。即使你在镜子里看遍人生百态,你本身仍然是一张白纸。
她从头开始,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走过来,她会在轮回里一一体验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最终能否超脱,只看自己。
天道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她也不知道,溯溪曾经插手过轮回,刻意提前和延迟那些本就有功德在身的人的投胎时间。他将那些和她胃口的女孩子送到她面前,处心积虑想让她一次次体验并接受女性的身份。
他希望她爱上自己,接受他。
然而西门吹雪最先摊开了牌面。溯溪不得已送去了西门吹雪身边那个侍女,让她多了两次轮回,积攒足够的功德,然后让雪莹为她实现愿望,指望雪莹能够在两人之间制造一点阻碍。
可惜徒劳无功。
事情无法避免地走向悲剧,非明爱上了西门吹雪,无法容忍他的死亡,于是想去冥界找回他的灵魂。
天道惩罚她干预他界事务,于是封印了她的记忆,让她去轮回司一次次轮回。她没有记忆,唯有留下的随世界等级解封或多或少的一点神力。
溯溪为此,留下了冥界之力在她体内,确保她的灵魂稳固,感情不会缺失,不至于迷失在轮回之中。
他深爱着她,所以在上个世界里使用冥界之力为她重塑身体,又借助天生牙与冥界沟通的力量作为桥梁去和她交谈,鼓励她去追寻幸福。
这个世界里,他为她找到了拥有时间能力的菲.爱德华,又找到了一个偷渡的灵魂,让那个灵魂在这个世界里变成孩子陪着她。他让她在这个世界里轻轻松松治疗情伤,把那些哀伤怨恨不甘磨成珍珠,让她安稳地度一个假期。
他还做了一件她将来一定会高兴的事情。
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感动。
然而她不会因为感动而喜欢,他也不要因感动而生的愧疚。
她不知道,那就不要告诉她。
无论选择哪一条路,她都一定会高兴和幸福。
她曾经如此寂寞,那样的孤独他无法为她排解,他再不要她像从前那样,只要她想,她永远都会有想要的人陪着。
他会为她做到。
非明走到西索面前,那个男人的眼睛眯起来,勾起唇,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指间的扑克牌。
他其实有一张很好看的脸,轮廓清晰线条分明,奈何被粉彩遮掩涂抹,像马戏团里的小丑,浓墨重彩,永远的笑容看不清真实情绪。
她感受着他此刻对着她的眼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仿佛猛兽盯上了猎物,或者面对更强大的敌人,瞳孔放大,眼睛眯起来。
他的气息变得危险,从漫不经心到磨利爪牙,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恭喜你,这场考试你合格了。”
西索没注意到她说什么,只是专注地看着她,男人的声音抑扬顿挫,有一种戏剧性的时空错乱感,像是舞台上的演员,起伏转折都有所讲究。他曼声道:“你在跟他说谎。”
非明终于正视了他一眼,敷衍的毫无诚意,“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