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如何走?
一局已经基本被黑子围困的白子,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衡,对方暗地里的后手都已经浮现,只差最终撕开面纱,图穷匕见,一刀见血。
非明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就像这大汉王朝,仿佛只差最后一只手,轻轻一推,就能尽数崩塌。
非人力所能挽救。
这是给她的考验?也或许其中真的有此暗喻?
果然,荀绍这么些天的夸奖都不是白听的,她住在这里,对天下局势人物的大致了解,也绝不会是免费的。
心里苦笑,非明面上仍然是温文尔雅,微笑道:“某或可一试。”
幸好摆在面前的难题只是一局棋而已。
她拿这个腐朽的王朝没有办法,但逆转一局棋棋局,还是可以尝试的。
清雅少年亭亭俊秀,若高山堆雪,琅琅翠竹,生的一副难得的好样貌,更不要提在两人注视下始终微笑自如的从容,是个让人一见心喜的少年人。
托这具身体样貌的福,荀家人初见好感度集体加二十到三十。
听她说完话,荀家两兄弟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几分相似的容颜上,淡定的如出一辙。
紧接着,荀衍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和非明交换了位置,非明则从善如流地坐在了荀彧面前。
她执白子,荀彧执黑子。
棋局早在她心中,方才观棋时,接下来的每一步路该如何走,她心中也早有成算。
因此刚刚坐下来,她只扫了一眼,便不慌不忙的将白子落在该落的地方。
白子的形势很不好,看似每一处都可落子,仿佛处处都是生路,然而真真走起来,对方却总能将白子吃掉,实在每处皆为死路。
但在这重重迷雾之中,尚还能搏出另一条路来。
置之死地而后生。
已经身处劣势,要想翻盘,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富贵险中求,是一个道理。
机遇与危险并存嘛……
非明心里一笑,表面上落子却毫不犹豫,气度沉稳,成竹在胸,颇有大将风范。
相较于她,对面的荀彧落子却仍然是先前的节奏,只是偶尔更缓也更慢,却并没有因为她而打乱自己的节奏。
桌上的棋局局势渐渐变得模糊不明朗,先前占据优势的黑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和白子势均力敌。
荀彧抬头看了对面的少年一眼,想起他的出身——山野之人,无人教导,自学成才。
他本来是不信的,可如今却又相信了几分。
所谓观棋如观人,对面执棋人的手笔每每落下,平平无奇十分沉稳,但该行险招时也能毫不客气屡出奇招,仿佛压根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正是初生牛犊,又有几分未曾雕琢的天然之像。
若说山野之身,一切都是自学,倒是刚好对的上。
而这快速的落子,不加思索便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又是何其聪慧?!这样的好苗子,若是经过精心教导,他日名扬天下,绝非难事。
便是如今,也看得出他的才能心性。
旁边观棋的荀衍也慢慢沉浸在棋局中,露出皱眉、思索或赞赏的神情。
直到最后一步棋子落下,胜负已分——
非明露出一个少年人特有的腼腆笑容,“荀公,承让了。”
她没有让棋,因为这场棋局本就是稍有不慎就会输掉,她的棋力还不足以在救死回生之后,以绝大的优势胜出。
荀彧也不过输了半子而已。
这样子刚刚好。
荀彧果然没有太在意输赢,只是看着棋盘久久不语。
当初以为是对方随意的闲棋,每一步看似毫无关联,不拘一格,仿佛这个少年毫不在意输赢。然而等到最终结果出来,才知道当初的每一步皆有其深意。
何其英才!
他想起那位号称“鬼才”的好友,二者之间多有相似,难不成是天才的通病?
荀彧把玩着指间的黑子,却是缓缓笑开,“吾有一好友,姓郭名嘉,若他见了你,定然十分欢喜,吾辈后继有人。”
荀衍“哈哈”一笑,也显得很是高兴:“的确的确,不知小友今年年岁几何?”
非明礼尚往来,客气道:“二位先生唤我‘明非’就好,在下今年才十四岁,还未取字。”
这年纪让两个三十岁往上走的老男人心肝颤了颤。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男子二十岁成年,十四岁,那还是个在家里读书的小鬼头呢!
非明这小半年里,一直坚持锻炼,身材虽然仍然消瘦,却很有力度,女孩子这个年纪本就长得比男生快,她当初那些肉也不是白吃的,所以身高很高。脸看起虽然有些稚嫩,但气度沉稳远超同龄,乍一看也只当是快成年,谁知道……
啧,原来不是脸嫩,而是本身就年轻的令人发指!
荀衍差点失手捻断自己的胡子,想起二十多岁的荀绍,心里只有一句M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