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 雪林之中, 传来了凄惨的嘶喊声。
棕浑身一颤, 整颗心都被揪住了,她怀抱着瑟瑟发抖的身躯,呢喃自语着, “伊......伊......你要活着,你要好好的......”
三个兽人交换了下眼神, 最矮小的兽人开口, “遭遇狼群了?”
疤脸兽人不以为意,“你去看看。”
“嗯。”
以力量著称的兽人并不畏寒, 一到冬天, 他们会露出明显的兽类特征, 比如结实粗壮, 长满皮毛的脚掌或整个下半身都保持着兽类的状态,上半身随意套上外衣,搭上兽皮,就足以和严寒抗衡。
兽人狂吼一声,肌肉横生的身体暴涨,几乎快撑爆了皮肤,它双眼爆突, 棕色的毛皮飞快蔓延,化成了一只虎背熊腰, 脸型像狗, 头大嘴长的野兽飞窜了出去。
被积雪覆盖的茂密森林中, 口吐鲜血的亚兽靠着巨木,瞪大了双眼,脸上还僵持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已经断气了。
他的肚腹豁开大口,肠子内脏散落一地,似乎是被故意拉出体外的。
不一会儿,群狼的嘶吼声和兽人的咆哮声此起彼伏,还围在火堆边的两个兽人突然眉头一皱,刀光闯入眼角,一个兽人抬格挡,结实粗壮的手臂瞬间涨大了两倍,却抵不住锋利的刀刃砍入血肉。
“伊!”棕惊叫出声,傻傻的看着伊踩着兽人的兽爪和头顶跃起,落在了兽人的背上,抬刀狂砍。
她瘦弱的身影充盈着难以置信的强大力量,每砍中兽人一刀,好似身体又多吸收了一份力量,速度更是快若闪电,周转灵活,被砍杀的兽人还来不及完全化形,整个后背就被砍得血肉模糊了。
血腥味很快就吸引来了野狼,趁着空隙,它们群起攻之,围住了半死不活的只变形了一半的兽人,而伊踩着狼背弹起,挥着血刀向已经完全化形的巨兽砍去。
“伊!”危险!
棕惊慌的想冲过去,却被脚踝上的麻绳绊倒了。
她扑到在地的瞬间,迎着兽人利爪而去的伊忽然蹲了下去,横刀一扫,迅速闪躲退开。
早就埋伏等候在周围的狼群也扑咬了上去,把摇摇欲坠,重心不稳的兽人扑倒,疯狂咬噬着他的皮肉。
兽人徒劳的挣扎着,毛绒绒的肚皮上豁开一条血淋淋的口子,野狼拉扯出肠子,贪婪的吞食着肥硕的血肉。
伊绕到一旁,手起刀落,示威性的拎着兽人巨大的头颅,甩到了闻声寻来的狼王跟前。
一人一狼,对视着。
从亚兽身上顺来的精刀滴着血。
锋利狼牙也滴着血,狼王呲牙咧嘴,目光凶恶,背毛竖立,嘴唇皱起,尾巴平举。
狼这种生物,对内一向团结互助,很少会产生无畏的纷争和冲突,他们成群结队,有着超常的精力和能量,一旦认定目标或猎物,很少半途而废,除非被杀或受重伤。
伊也不甘示弱,直视着这只硕大凶猛的狼王,横刀在前,膝盖弯曲,弓着背,眼睛都不眨,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漫天白雪中,伊一身热汗和血污混在一起,狰狞可怖。
“伊!”棕按耐不住叫唤出声。
狼王瞥了人群一眼,嘶吼一声,转身叼起兽人的头颅,狼群也拖拉着兽人硕大的身躯渐渐消失在了雪地里,三个沉重的兽人和一个亚兽,够它们的种群饱餐一顿了。
伊回过头,直视着一脸担忧的棕,“我回来了。”
“伊......”棕慌忙爬起,碍于脚上的麻绳,根本走不远。
伊蹲下身来,用血刀一一割开锁住她们的麻绳,“你们自由了。”
几个女人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伊走近,嗅到伊身上的血腥气,才猛地一惊,抱着身体缩了下。
乜了一眼那群见着她比见到兽人还害怕的女人,伊面无表情的说,“都过来吧。”
几个女人吓得腿都软了,捏捏索索的挤过来火堆,打量着死而复生,大杀四方,神采奕奕的伊。
伊翻出兽人们的粮食一一分给了众人,“咱们先吃饱,休息会儿。”
“伊。”棕跪坐在伊面前,干枯粗糙的手轻轻擦过她脸上的伤口,“你......”
韩一笑‘嗯’了一声,大口咀嚼起肉干来,“我饿了。”
棕欲言又止,生怕自己一发问,伊就会消失。
她用陶罐重新装了雪块,往里加了茶末,盐粒,干姜,桔皮,干薄荷叶,熬成了糊糊,端到了韩一笑面前,“伊。”
寒气渐渐被火堆驱散,几人一碗接一碗的喝下茶汤后,周身都暖和了起来。
填饱了肚子,在伊的带领下,几人收集好兽人的工具和食物,踏上了不知前路的远方。
“伊......”棕就跟在伊身边,寸步不离。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冷意扑面而来,伊拎着刀,英姿飒爽的走在最前面。
几个女人手挽着手,互相搀扶着,跟在后面。
肤色偏暗的黄莺忍不住发问,“伊,我们去哪?”
“回去。”
棕突然停下了脚步,“伊,你不能回去。”
韩一笑疑惑不解,“为什么?”
棕没有说话,她的视线落在了伊血淋淋的下半身,被兽人玷污的女人在部落里被视为不祥,是会被乱石砸死的。
棕直至今日,都不敢说出自己的真正来历,只谎称她的部落因为反抗兽人被屠戮殆尽,她在逃窜中坠落河中,捡回一命。
无论在哪个时代,负责繁衍生息的女人身体的使用权几乎都不属于自己,属于父权和夫权,葵水和分娩都被视为污浊不详,既然如此,诞生于这团污秽的男男女女又有何高低贵贱之分?
韩一笑懂了棕的未言之意,点点头,迈开步伐,向着未知的前方走去。
一路无话。
烈烈风声穿行在广阔的雪原上,呼啸肆掠,有时会让人模糊的以为是看不见的孤魂野鬼在哭泣低嚎,间或听得见狼群在引颈嚎叫,高大密集的雪松挡沿着在西侧,东边耸立着高大巍峨的山脉,充斥着冰冻和死亡气息的荒原里,白雪皑皑的陆地无边无际的延伸出去,根本看不见尽头。
沿着断崖一路向前,几人终于发现了一处外部狭小,内部却十分宽大的洞穴,洞穴里堆积了些干枯的杂草和陶罐竹篓等生活用具,明显是有人住过,不知什么原因突然被废弃了。
“天就要黑了,今天就先在这里住一晚吧。”
洞口很快就燃起了火堆,留下两人守着火堆,其余几人都跟着伊出去了,直到拾捡了足够多的枯枝,几人才折身返回。
天色逐渐黑沉了下来,雪原反射着月光,视野倒也开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