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傻眼了, 瞳孔放大, 嘴唇微张, 呆愣了好久才想起来眨眼睛,“师.....师父......我......小师叔他......”
脑子当机的周时无语伦次, 扶额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小师叔她......”
“我怎么了?”黄莺托着腮,洞张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周时, “你说呀。”
“你......你......哥,”脸颊上飘上两朵红晕, 心跳加快的周时求助周晟,“小师叔她......非礼我。”
韩一笑噗嗤笑出了声, 缩进周晟怀里,“徒儿, 被你小师叔非礼的感觉如何?”
周晟憋着笑,乜了一眼一脸窘迫的周时,微微摇了摇头, “弟弟, 你得问你自己的心意,为兄帮不了你。”
周时两眼圆瞪, 恍然察觉, 师父怎么和大哥这么亲密, “师父, 哥.......你们......?”
门外走道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掌门......你等等我,你别生我的气......”
蓬莱的人?四人同时朝门口看去,黄莺不解道,“刚刚我就觉得很奇怪了,他们几个面黄肌瘦,双眼凸出,牙尖嘴利,长得像饿死鬼一样,为何大街上的人群却毫不畏惧。”
“什么?”周时摸了摸后脑勺,“我看到的不是这样的,他们衣袂飘飘,端庄得像天上的仙人一样.....”
兄弟俩对视一眼,周晟看向了璇玑,“虽说他们在大荒世界里的举动很是异常,但我看到的也是这样。”
“你们这些凡人呀.......”黄莺撇撇嘴,正欲开口,忽然又闭了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墙壁。
她的意思很明显,隔墙有耳。
“我们出去看看吧,”韩一笑突然起身,看了一眼周晟,“黄莺,你和周时就留在这里。”
“好,早去早回,天黑之前,一定回来。”黄莺笑眯眯朝两人挥挥手,托着腮,转回头,又目不转睛的盯上了周时。
“你......看我做什么?”周时手足无措,微微低着头,不敢抬起头来直视她的眼睛。
“喜欢你,所以就多看你几眼了,”黄莺开怀大笑起来,抬起手摸了摸周时的乖毛,“害羞了?”
一路走来,两人生死相依,同处一室,黄莺越看小哭包越觉得可爱又好玩。
观望着这边动静的霜清抚了下平静的水面,吩咐道,“跟上他们,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是......师姐,不,掌门。”
两人沿着城墙走了一大圈,四处查看着是否有异常,天晴云淡,满城盛开着朱红色的杜鹃花,像出嫁的姑娘的红裙在眼里招摇。
在周晟眼里,这是座生机勃勃的,世俗热闹的城市。
一群小孩举着彩色的风车呼啦啦的跑过,路边摆放着各种的小摊,叫卖声此起彼伏,最平常的酒馆里,说书人和扇半唱半念道:“咱们今天讲那......”
台下的看客有人端着酒杯,吃着瓜仁,有乞丐抱着手,坐在门外的角落里,捧着破碗乞讨。
对街的青楼红馆,刚刚拉开大门,收拾着桌椅板凳,隔壁的天香楼里传来了卤煮的香气,首饰香粉铺挂出了有新货到的牌子,商贩过客和平民百姓行走在人潮中,偶尔有富贵大气的马车驶过,马粪味混合着食物和胭脂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又被汗臭味搅浑。
而在韩一笑眼里,破败老旧的大街上空无一人,隐约听得到呜鸣和啜泣声,不安搅动着街边店铺的旌旗,一阵怪异的,低沉的震动声震得她耳膜发疼,像是听见了什么宏大的响亮到人类之躯无法承受的声音。
耳廓微微发痒,像是有人就俯身在她耳边,喃喃自语的不断的哀诉,她突然汗毛直竖,觉得空气骤然变冷,一种沉闷的,极度压抑的,难以言说的剧烈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周晟......”
她全身无法动弹,缺氧般的无法呼吸,像一条死鱼,瞪大眼睛,直挺挺的瘫倒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哐当一刀,菜刀砍断脊椎骨,腰椎处刺骨般的剧痛逐渐蔓延全身,像是在锋利的钉板上打滚,她冷汗直下,疼到几近晕厥。
苍白的水汽向上升腾,浑身的皮肤发红鼓胀起来,耳边传来咕咕的声音。
咕噜咕噜,死鱼微张的嘴里吐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气泡。
咕噜咕噜,水开了。
咔嚓一声,整齐的牙齿咬断了她的手臂,舌头贪婪的吮吸着骨髓,连着血红的汤水吞吃入腹。
咔嚓,咔嚓,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不断在耳边闪现。
咔嚓,咔嚓,一刀剁下死鱼头,粉红的舌头吮吸着腥臭的血水,发出了啧啧的口水声。
食客放下被啃得一干二净的大腿骨,露出了和人类一般无二的面孔。
天旋地转,人血沾染的馒头在锅里散发着腥香,馋得巨人口齿流延。
“璇玑......”周晟接住了突然晕厥的韩一笑。
天色突然暗沉下来,灰绒绒的大雪以一种缓慢的,沉重的步伐降临人世。
天上没有太阳,只有一轮血红色的月亮,大得像血丝遍布的眼珠,恶狠狠的瞪着活人。
灰扑扑的风一吹,大街上的人群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热闹的街市渐渐老旧斑驳,窗棱上挂满了蜘蛛网,空气中散发着腐败的气味,熏得人头脑发昏,耳边飘荡着密集的嗡嗡声。
铁蹄声响起,几个身着铁甲的士兵退回城内,他们惊慌逃散,似乎被吓得六神无主,连方向也摸不清了。
“临阵溃逃者,杀无赦!”
威武雄壮的声音从一个方向传来,周晟寻声望去,骑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魁梧男儿拉开了弓弦,瞄准了四处奔逃的士兵。
嗖的一声,铁箭没入血肉之躯,将一名士兵扎了个对穿,他颤巍巍的走了几步,吐血倒地。
另外几个士兵也被捉了回来,押跪在将领马前。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嘴唇发抖,面黄肌瘦的士兵不断哀求着,“将军饶命,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高大的男人翻身下马,抽出了大刀,铁血般坚毅的神色丝毫未动,“临阵溃逃者,杀无赦!”
话音刚落,几个士兵还想反抗,高大男人手起刀落,地上滚落两个血淋淋的人头。
“拖回去!”高大男人翻身上马,乜了周晟一眼,“周副将,愣着干嘛?”
“啊?”周晟低头一看,怀中哪还有璇玑的身影,自己连穿着打扮也变了,这是怎么回事?
高大男人不悦的抿了抿唇,“也罢,周副将这几日拼杀阵前,战功卓越,或许是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明日再来军营报道。”
周晟不明就里,只好行礼回道,“多谢将军。”
硝烟弥散的大街又恢复了寂寥,地上的血淋淋的几滩格外刺目,吱吱声从角落里传来,几只硕大的老鼠拖拽着长长的,光秃秃的尾巴,嗖的扎进了泥泞里,埋头舔舐着血迹。
恶臭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果蔬烂掉的臭味和陈谷粒发霉的味道搅动着浑浊的内脏腐烂味,地上仿佛堆积着一万只鸟类的粪便和死鱼,又被烈日暴晒,发酵成更为复杂难以言说的气味,周晟不时弯下腰干呕,几乎要窒息在这些恐怖的恶臭里。
他想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成了男人口中的周副将,还有璇玑为何不知所踪。
他走着走着,恶臭倏忽消失,突然停在一座大宅院前,他抬头一望,“周府?”
有人拉开红漆大门,言笑晏晏的走了过来,“老爷,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