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中的黎明总是来得格外缓慢。
凌云站在村口的高地上, 看着东方一点点地泛出了白色, 又从白色里染出了层层霞光;在霞光中, 近处的村庄上,升起了一缕缕青色的炊烟, 而远处的庄园后,则是一片片麦田随风起伏,宛如碧绿的水面。
这样的清晨, 美好宁静得有如一幅田园画。可谁又能想到, 在画卷的背后会藏着那么多的鲜血和黑暗呢?甚至,还有更可怕的……想到昨日以来的所见所闻,还有今日要面对的种种变数, 凌云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 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身后一声马嘶,却是柴绍和玄霸牵着马走了过来。柴绍和凌云一样都是半夜没睡, 此时依旧精神奕奕, 玄霸却是一面走一面还打了两个哈欠:“姊姊,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也没叫我一声?如今这一大早的, 又想起要让柴大哥带咱们去县城了!”
凌云瞧了山坡下的庄子一眼,只见田庄里驶出的车马已等在了路口, 当下翻身上马道:“边走边说。”
他们三人骑的都是快马, 转眼就到了马车跟前, 却见赶车的是个眼生的汉子, 旁边骑马的是赵家老大,周管事也站了一边。
赵家老大的眼睛已熬得通红,看见凌云等人便抱手行礼,再三谢过了救命之恩,这才恳求道:“待会儿请医师过来的事,只怕还要再烦劳诸位了。”
凌云略一思量便点了点头,玄霸却有些不解:“我们又不认识这里的医师,如何帮忙?”
周管事忙笑道:“小郎君有所不知,咱们这里离县城虽不算远,地方却着实偏了些,县城里好点医师都忙得很,谁愿意耽误这么大的工夫?赵家大郎只怕请不动他们,还得郎君们出面说句话才成。”
玄霸一听便明白过来,县里那些医师只怕都有点势利眼,赵家大郎这样的田舍汉是请不动的,还得他们出面,当下点头道:“那咱们赶紧走吧!”
一行人拨马就走,马车稳稳地跟在后头。周管事站在路边,目送着他们走远,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身进了院门,往花厅的方向走了几步,又摇了摇头,脚下一转,直奔小仓库而来。
小仓库这边,赵家母子已是熬得脸色都青了。
昨日小鱼把赵五叔搬进屋子之后便没再出来过,也不许人进去。他们只能守在院子里,提心吊胆地听着屋里的动静。小鱼倒是说了两遍,赵五叔的情况还算平稳,让他们回去休息,他们却如何能走开?如今赵家老大已出门去请医师了,母子俩掰着手指一算,总得过了午时才能把人请回——然而这会儿的时辰仿佛走得格外慢,老半天过去了,日头竟还没有露脸,要到日过中天,不知还要等多久……
两人正觉得难熬,就听院门口有人问道:“小鱼姊姊在里头吗?”
赵五婶听着耳熟,忙应了一声,却见一个小丫头拿着提篮,轻轻巧巧跨过了门槛,正是昨日赵五叔安排给凌云等人做饭的那个丫头。赵五婶也还记得这事,不由奇道:“你怎么来了?”
小丫头忙道:“是那边的小七姊姊让我过来给小鱼姊姊送饭的。”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小鱼总算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赵家母子一见她便忍不住围了过来,想问问赵五叔的情形,小鱼却是不等他们开口便摆手道:“不必多问,还是那样,且等医师过来吧。”
还是那样,那到底是好是坏?母子俩都有些茫然无措,不过看着小鱼的脸色,却也不敢再问。
那小丫头甚有眼力,打量了一下院子,便掏出手帕铺在院里的小石台上,这才把提篮里的东西一样样摆了上去,却是四五个雪白的玉面尖和一壶热气腾腾的面糊汤。篮子底下还有几个空碗,小丫头拿了三个出来,一面往里头倒汤,一面便道:“小七姊姊说,这边只怕人多,特意让我多拿些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