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另一头的望台上, 屈突军的将领们自然也看到了这场溃败,各个都已脸色铁青——
他们也知道,自家的轻骑论战力不如对方的骑兵, 却怎么都没想到, 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 自己的轻骑队列居然会一触即溃,溃不成军!那甚至都已经不是一场交战了, 而是一场羞辱, 一场屠杀!
直到剩下的那一半人马及时撤退,好歹安然逃回了自家阵营,大家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不过就在最后几骑就要撤入方阵的时候, 屈突通的眸子却是猛地一缩, 脸上也第一次变了颜色:“糟了!”
随着他脱口而出的这一声,一直不远不近追在轻骑们身后的那两千骑兵忽然加快了速度,尤其是领头的那匹枣红大马,当真有如疾风一般, 眨眼间就追上了轻骑的队尾,在方阵合拢之际,竟是生生地冲了进去。
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也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那道乍然闪现的雪亮刀光,刀光划过之处, 冲上来封堵入口的长矛盾牌竟如纸片般四下飞散, 入口处立时被削平了一片, 跟在她身后的战马随即从这个缺口直接冲进了阵中。
位于战场左翼的这个方阵原本重在防守,早已层层布置下了盾牌拒马, 但自家轻骑的溃败逃入, 却一举打乱了这番布防。他们不得不赶紧让出道路, 追杀而至的骑兵正好跟着长驱直入。
溃败的轻骑们早已是惊弓之鸟,听到后头的动静,更是不顾一切地策马狂奔,不用追兵们动手,他们便把方阵从里到外冲了个七零八落,也为后头的追兵开辟出了更通畅的道路。
面对着路边措手不及的步卒,追兵们手里的弯刀加上飞奔的骏马,收割人头的速度比之前何止快了一倍?从远处看去,这支骑兵所过之处,两边的步卒就如麦子一般成排倒下,而奔逃中的轻骑一旦被他们追上,也都瞬间就在刀光中跌落马鞍。
望台上的众将领此时都已说不出话来了:就在一刻钟之前,他们还想驱赶对方的步卒去冲击对方骑兵,还在庆幸自家的轻骑总算逃出生天,转眼之间就发现,自家的轻骑其实是被驱赶着冲垮了自家阵营;他们之前还觉得那场骑兵间的遭遇战是一面倒的屠杀,眼前的画面却在告诉他们:真正的屠杀才刚刚开始!
那些人的弯刀割在士兵们的脖子上,却也像是一刀刀地割在了他们的脸皮上,让他们脸上火烧火燎,脚下站立不稳。
桑显和早已按捺不住,上前单膝跪倒:“大将军,求大将军下令,让末将前去迎战!”
屈突通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原本不想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的,但眼下这情形,若是再拖下去,就算最后收拾掉了眼前的这帮盗匪,他们又要付出多少条人命?接下来的仗还能怎么打?
看着就要彻底溃散的方阵,他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你立即带人过去,各军听我号令行事!”
桑显和一声“得令”,语音未落,人已飞身跳下望台,骑着马冲了出去,柳骁武也向屈突通抱了抱手,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在他们说话之间,左翼的方阵已在骑兵们纵横杀戮之下彻底崩溃,逃进阵中的两千余名轻骑也只剩下了一千出头,中间那方阵原本就是勉强支撑,被自己人这一冲,再也保持不住阵型。
李家军的八千步卒早已等候多时,见势立即挥刀掩杀了过去。
他们的阵容并不齐整,配合也颇为粗糙,却自有一股悍勇之气,对上军心动摇的屈突家兵卒,人数虽还体现不出优势,气势却已彻底压倒了对方,加上刚刚席卷全场,此刻依旧在一边虎视眈眈的骑兵队伍,屈突军的抵抗眼见着动摇了起来。
就在此时,他们的后方突然响起几声刺耳的钲击。
原本就是在苦苦支撑的屈突军顿时全线崩溃,几乎所有的人都拼命挥动武器逼开对手,随即便是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跑,两个方阵剩下的那几千人竟如潮水一般急退了下去。
角楼上的李纲目睹着战场上风云变幻,一口气在胸口已憋了许久,此时才忍不住吼了出来:“好!”之前骑兵们虽然以牙还牙,驱赶着对方的骑兵冲垮了左翼方阵,但这样的阵营屈突军里还有七八个,不能决定战局,但这成千上万的人大举溃败下去,却足以动摇对方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