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和贾琛,一嫡一庶,地位差距太大以至于连对手都称不上,一强一弱的性格也让两人没机会闹矛盾。长大后,一个顺利继承宁国府,作威作福,尽享荣华;一个只得了一份微薄家资,妻子俱亡,举业艰难。两兄弟渐行渐远,差距更大了。
贾琛不明白的是,贾珍已经取得了绝对优势,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尽想着踩兄弟一脚,恨不能落井下石?亏他是贾氏一族的族长!
当示弱没用的时候,他可不愿意和原主一样当个受气包子,反正要离开了,以后回不回来还难说,硬气一回也无妨吧?
贾琛见到贾珍的时候,已近巳时(上午九点),贾珍仍一副宿醉未醒、精神萎靡的慵懒模样,瘫坐在红木官帽椅上喝茶提神。三四个丫头围着他忙碌,揉肩按头、敲背捶腿、端茶递水,各司其职。
“大哥安好。”贾琛作揖。他“第一次”和贾珍打交道,既熟悉又陌生。
贾珍斜眼瞧了一眼贾琛,“哼”的一声,挥退了奴仆。白瓷茶碗“哐”一声重重放下,开口就是恶声恶气的斥责,“你好大的狗胆!昨儿趁着我不在家,你来府里做什么?竟敢怂恿你嫂子,私自动我府里的东西!怎么?分给你的产业败光了?又想到府里来坑蒙拐骗了?你老实交代,偷了什么?别叫我查出来!”
这是一上来就想吵架的节奏。
贾琛听的火气直冒,一再提醒自己要保持原主的“懦弱”性格不能破功,才只好忍气道:“昨日小弟过府本是来求见大哥的,谁知碰巧了大哥不在家,便求见了大嫂,禀告了老爷赐书一事。小弟在嫂子眼皮底下开的书房门,挑出来的书一本都没拿走,全部交给嫂子保管着,只等今日禀告了大哥,才敢取走。不知道哪一点能和“坑蒙拐骗”四个字扯上关系,请大哥教我。”
这一点尤氏倒是早告诉他了,但他没打算让贾琛占这个便宜。谁知道他是怎么哄了老爷子,才叫万事不管的老爷子赏了东西。
“少扯这些没用的。我问你,老爷怎么会想起给你东西了?多半是你自己求的吧!”
贾琛心说猜的不错,解释道:“我准备提前去金陵准备明年的乡试,和老爷辞行的时候,提到了当年老爷去金陵乡试的往事,也说起了我现在的课业,老爷怕是觉得我学识不够,才赐了书激励我刻苦攻读,为家门争光。”
贾珍心里并不稀罕几本书,他只是习惯使然的认为,宁国府的一切都是他的,不管有用没用容不得别人染指。贾琛敢越过他和老爷讨要东西这一点,也让他觉得非常不快,“那些个书,都是老爷用过的,是传家之物,岂能随便给你一介庶子?再说,蓉哥儿现在当了监生,他也要读书的,便是蓉哥儿不读,子孙也要读的,怎么能给你?”
看来光凭讲道理是讲不通了。
贾琛只能狐假虎威,道:“丛绿堂是老爷的住所,书房的钥匙是老爷亲自给我的,书房的东西也是老爷亲自赏下的。依着大哥的意思,书房里的东西老爷做不得主了?那我下午再去一趟玄真观,问问老爷的意思,也许是我听错了老爷的话,拿错了老爷的钥匙。”
“你大胆!胡言乱语!”贾珍跳了起来,气的大叫。这个兔子胆的弟弟居然敢顶嘴了,真是让人生气又新鲜。
贾琛一动不动,半步也不退让,果真是硬气了!
“大哥应该已经看过我挑出来的书,都是考试用得到的,便是把老爷请来,老爷也会同意让我带走。毕竟这个家里,只有我急等着用,若今后还有子孙要参加乡试,也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事,等我用完不迟。轻重缓急,大哥自知。”
贾珍的万丈气焰掉落了一半。他天不怕地不怕,可老子还是怕的。逼急了贾琛把贾敬招来,徒惹一场麻烦。何况那些书也不是值钱的珍本古籍,就算留下来也还没什么好处。贾珍只得舒缓了口气,“一点小事,也要惊动老爷吗?这就是你的孝道?”
贾琛看到贾珍还有个畏惧之心,那事情便有了转圜,又燃起了说服他的希望,“若小弟能一举高中,光耀门楣,老爷自然欢喜,小弟也算尽了孝道。我们家,长兄承爵,小弟科举,各个成才,说出去是大哥治家有方,一大家子的光彩。”
好话顺耳,眼看贾珍的面色好看了一些,贾琛又放缓语气,再接再厉道:“当年小弟分家出去之时,大哥给了宅子铺子庄子,族里人人见了,都说大哥爱护弟弟,仁德大方。就请大哥再照顾小弟一次,若小弟这次侥幸考上了,这举人是可以直接谋官的,其分量非秀才可比。大哥觉得有一个秀才弟弟体面呢?还是有一个举人弟弟体面?便是虑及蓉哥儿,只怕他也更想要一个举人叔叔吧!”
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只看贾珍愿不愿意抬手。
贾珍不紧不慢的喝茶,折腾到这里他也腻烦了。那些书他本就没想要,真要扣下,贾琛看样子定然不依,也不知他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如此硬气起来!若惹出事来怕要伤了脸面。好处坏处一称量,看在这小子还会说两句好听话的份上,就放他一马好了,“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举人命!若有了这些书你还是考不上,我看你如何和老爷交代!拿了书快滚出去!”
贾琛告退而去。
看着贾琛翩然而去的背影,贾珍又生出了一丝悔意,怎么就这么容易放过他了呢?这小子,死了个媳妇,性格脾气大不一样了,胆子大了,话也多了,好似变了一个人!
贾珍想了想,如今给了书,贾琛这小子若还是考不上,他定不会让他好过。罢了!懒得理别人的闲事,他只管自己高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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