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游回来后,被抓着盘问了整整一天。
从山洞被堵,到进入魔境,再到逃出生天、西山居养伤……方游到后来干脆拿了一碟瓜子,一边磕一边讲,如意听得津津有味,跟着方游一惊一乍。
兔妖感叹:“活着真好。”
方游也叹气:“是啊。”
“不过其实,我们已经很幸运了,”如意顿了顿,“小师弟你知道吗,整个九洲现在都不太好,这百年死了好多人。”
中洲群龙无首,分裂数块,不少地方的大城主与门派勾结,权势甚至盖过国主;天北洲天灾不断,许多部落的人都沦为了奴隶,寒季就是人间地狱;天南洲孔雀神朝独当一面,还算得上安稳,但其野心勃勃不断扩大版图,在九洲四处点火。
西洲和魔族你死我活,原本的世外之所也变了味。
东海虽然依旧繁盛,但魔域攻势之下,龙族王脉死了不少,只剩下几位老祖还在勉力支撑。
上云洲和下云洲就没好过,不提也罢。
方游才知道外面局势这么糟糕,和如意一块丧了起来,两人长吁短叹,熊七哈哈笑着端上了菜盘:“管他日如何,不如今日享受!”
美食当前,如意把脸埋进盘子,哪里还记得什么东西南北洲。
听说方游回来,敖冕和律秋也闻讯来探望,不过没多呆就走了。倒是叶理走的时候不情不愿的,似乎想说什么。
回到学宫的日子风平浪静。
方游却觉得哪里不对。
他隐隐约约觉得其他弟子看他的眼神变了,具体表现为:没人跟他说话,而他走到哪儿那里的人就一哄而散,散了就算了,还要悄悄打量他。
就像现在。
方游忍不住对上某个弟子的眼睛:“瞅啥瞅!”
那弟子僵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假装看书。
方游受够了这奇奇怪怪的氛围,冷着脸收拾东西走了。见人离开,学舍里却像解了禁一样哄闹起来,撺掇几个领头聊最新消息。
“据说他成了殿下的那个宠!”某坤苑弟子。
“哪个殿下?”
“不知道,大胆点,或许两个都是。”
“……”
某乾苑弟子疑惑了:“我怎么听说,他学会了黄阶阵法,还能画出天纹?”
“哇!真的假的!不可能吧?他不是一点妖力都没有吗?”
“律秋说的……我不知道。”
“还是切莫听信谣言,他到底怎样,明日自有分晓。”
此话一出,周围静了片刻,不过很快又热烈起来,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无他,明日他们这些新弟子可以观摩到真正的言灵!
真正的言灵!
在一道言灵就被重兵守卫的现在,他们想要见到远古传承只有在学府的时候。而九洲学府千千万,没有一个有九华仙宗的底蕴,因为仅仅是外宗,就是一百零八道基础咒落地之所——
就在清灵山。
“消息属实?”
正在火炼池磨练的敖冕抬头,看向了池边有些紧张的少女。
他赤着上半身,汗珠顺着精悍腹肌滚落,没入火红水中,此时气息微喘,让律秋通红了脸颊,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放。
“嗯嗯……啊,对,是说去清灵山。”
敖冕沉默了一下:“知道了。”
说罢便转身,继续练刀,对身后美人害羞毫无所觉。
律秋咬了咬唇瓣:“那个……你要不要喝水?”
池水中央的人却不耐烦皱眉:“不需要,改日谢你,你走吧。”
“……”律秋只好走了。
不知不觉已到黄昏,敖冕心无旁骛,世界中只剩下手中的古刀,每一次挥刀的力量、角度都近乎完美。血色夕阳落到他胸膛,平白泛起了几分血腥之气。
只是一晃神,他又想起了那个少年被夺走的那一瞬间。
“!”敖冕血瞳亮起,一道刀锋偏走,激起滚烫池水,溅了他满身。
不可回想,不可在意。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平静下来。
星辰显现的瞬间,星阁最高的地方,站了一个人。
玄长老垂手而立,神情恭敬:“阁主,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了。”
裹在全黑长袍里的人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茫茫天地,淡声道:“你认为会如何。”
“不好说,老朽在世千年,也曾想过能有一人扭转当今局势,为九洲挣得半口生息,只是……”玄长老长叹,“年纪大了,就不做此幻想了。”
星阁阁主却是笑了:“众生如何,从不是一人可以决定、可以挽救。你纵使有逆天之能,也无法主宰一切,万物自有其出路,何必杞人忧天。”
玄长老苦笑:“多谢阁主教诲。”
“你不信我。”阁主玩味道,“那你不妨与我打个赌,就赌你老窝所藏十万年的玄枢棋盘?”
“不敢。”玄长老果断拒绝,“阁主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夫毫无异议。”
“啧,无趣。”
黑袍人随意坐在观星台边缘,拿出一坛好酒,示意玄长老也坐。玄长老从善如流,两人遂对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