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祎天赋很好,自幼病弱,很会关心人。尤其是关心她。
贴放心口的木牌,上面刻的“郁”字,正是那孩子识文习字学会的第一个字。她将人生学会的第一个字送给她,刻的是她的名,作为回馈,裴郁也刻了她名的木牌。
就不知被这孩子遗落何方,或许早寻不见了罢!
她的到来使得她枯燥乏味的生活变得跌宕起伏,她的离去,开启了她作为裴家嫡长女的光鲜人生。缘分纠缠,及至重逢,可谓妙不可言。
天地光线柔和并不刺眼,裴郁回忆陈年旧事隐忍着背上传来的麻痒缓缓睡去。意识沉入昏暗,身子仍平整地一动不动,有凤凰的雏形自她背上涌现。
卫悬祎画得入迷。只有这样沉浸忘我的状态才配得上阿姐的配合。
画笔勾勒,伏在榻上的人倏然被陌生的笔触扫过腰侧,她忽地睁开眼,眼底迸射出一道冷芒。
青藤淡香迎风悠远弥漫,她心神松弛,哦,是阿祎呀。转瞬,冷芒泯灭于无声的平静。
睡梦中的隐忍使得她掌心浸了层层细汗。这没什么,她想。阖眸持续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换了多少支画笔,一声如释重负的呼气,“阿姐,画好了。”
画好了还是不能动,要等画晾干。裴郁轻嗯一声,哪怕看不到后背,身体强烈的感知还是促使她脑海多了幅画。她道:“不错。”
“这只凤凰,和阿姐很像。”冷傲冰霜,睥睨四方。
……
天色将暗,春景花汀灯火通明。
少年人们结束了长达一个时辰的绘画,身心难掩疲惫地从画间走出,卫悬祎眼睛时刻追随着夫子,她画的凤凰,落在夫子背部更添三分鲜活气势。夫子,用自身成就了她的画。
秀发重新被束好,裴郁散漫转身,白衫随风摆动衣角,背后的凤凰竟如展翅腾空般灵动桀骜,迭起的惊呼一声声如凤鸣高亢,人与画,魂与骨,相辅相成。
她朝卫小郎自然招手,看不出多亲昵,却不冷淡,眸子轻转,问众人:“如何?”
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回应了她的询问。
卫悬祎扭头哈哈大笑,“终于扳回一局!阿姐简直是我福星,有阿姐在,必战无不胜!”
年幼天真,笑声与温泉池腾起的水花点缀了四景会的独特魅力。
福星。剑客捻动手指,的确是福星啊。
……
回到更衣小楼,绿衣仔细欣赏主子背部的遮天凤凰,赞道:“四景会后,卫小郎君名声传开,多亏了主子成全。”
“是她争气罢了。”裴郁被服侍着解了最外层画有凤凰的白衫,漫不经心穿好赴会的春衫,“这幅白衫画,收起来。”
绿衣应喏。
宴会未结束,接下来的应酬方为重中之重。
琴棋书画四景皆毕,谁人才华几何,谁人秉性几何,诸人心里大多存有一笔账。欲与谁往来,欲与谁结下情谊,都是之后要做的事。
“还别说,这四景会玩法怪风雅磨人的。”单单最后斗画结束,绿衣就没少见怀春的女郎、郎君面色红润地眉来眼去。她有心调侃那几对,话到嘴边愣是忍了下来——主子可不爱听这缠缠绵绵的风流韵事。
她不说,裴郁却是懂了,思及绿衣比她还长两岁的年纪,道:“我虽不喜那等子风流,然你有看中的,大可去行。”
绿衣羞红了脸,摇摇头,“没甚喜欢的。”
沾了尘俗情.事,哪还有资格在至清至洁的主子跟前伺候?
比起男人,比起享一时之乐的男欢女爱,她更愿陪主子领略人间更美的风景。
夜幕降临,赴会之人凭喜好与人来往,卫悬祎很自然地融入大环境,有夫子做靠山,没谁敢占她便宜、欺她年少。她举起酒盏,“早先说了要请学长喝不醉人的果酒,今夜补上,祎先干为敬!”
她仰头饮尽果酒,裴郁看她一眼,默然起身,翩然来到月下赏花的剑客身前。
她问:“您是?”
剑客以指作剑朝虚空划开无形屏障,传音至裴郁耳里:【十三。】
以剑为姓,十三为名,十三剑连出,堪比半步宗师的十三先生竟会出席四景会这样的场合,他来,是为了什么?
裴郁心有城府,暗想十三先生定是做了易容之术,藏好震撼,追随他的目光看去,目色微凝,十三先生,这是在看……阿祎?!
“你很好。”他递出一本没有封皮的剑谱,“送给卫小友。”
……
四景会正式散场,卫悬祎笑嘻嘻和夫子讲述她都交到了哪些朋友,裴郁扭头看她,耳畔回荡十三先生拜托委婉的声音——“裴姑娘,烦请务必护好她。”
令天下人沸腾抢夺的剑谱如今藏在她广袖,她唇微抿,“阿祎,跟我来。”
上了马车,卫悬祎笑意不减,“夫子,怎么了?”
……
百里外,剑客举步之间‘脱胎换骨’改形易貌,高山之巅,十二名青衣道人与三名白衣儒士闭目而立。
“见到了吗?”
“见到了。”
喜欢撑腰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撑腰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