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峰将可能的嫌疑人都列出来,名字长长一串:“这是主要嫌疑人,别的还有一些。”
尹扬摘下眼镜,拧了拧眉心:“陆总还真是人人得而诛之啊。”
“没办法,谁让我太强,让人妒忌。”陆云峰扬起下巴 ,线条硬朗如刀刻一般的五官向四周散发着一种名为“欠揍”的气息。
尹扬缓缓戴回眼镜,单边嘴角上扬,眼睛微微眯起,回应了一个不屑的冷笑。
熟悉的冷笑、熟悉的尹扬。
陆云峰心想:刚刚的温柔微笑一定是书橱玻璃的表面有细微的凹凸起伏,光线在折射人像的过程中产生了扭曲,才产生了错觉。
“明天一早我让李……不,我亲自带人去一趟鼎华查他们的账目。”尹扬心中暗自叹息命苦,明明自己是尹氏集团的皇上,怎么还得兼任钦差大臣。
如果不是李玉的清白未定,尹扬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把这件事交给一个月收几万块钱工资的高级私人助理去处理,何至于事事亲力亲为。
这还是反派boss吗!根本就是炮灰小喽罗啊。
尹扬与陆云峰分析情况的时候,一旁的程立雪双手在键盘上飞舞,尹扬以为他是在跟人组团打副本遇到了智障队友,又不便语音骂人,所以在用文字对喷。
等讨论结束,尹扬才发现程立雪是在与一堆文件做斗争。
“赶论文?”
此时的程立雪已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没有回答尹扬的问题。以静音为卖点之一的静电容键盘,被程立雪敲出史上的最强音。
“是抢着申请专利。”陆云峰替他应道,“两年前,他的团队开始研发一种治疗鼠疫的新药,在他们立项后一个月,米国一家研究所也开始进行类似的项目,但是因为我国没有p4级病毒实验室,所以进度非常缓慢。昨天米国研究所和立雪他们几乎同时完成研发,米国抢先一步提交专利权申请,所以他打算以立项时间早于对方为由,提出申诉,希望可以改变最终结果。”
“这就是你不惜顶撞陆家太上皇,也要建p4实验室的原因吗?”尹扬心中警铃大作,“你对程教授还真是……”他狠狠把“一往情深”咽了下去。
陆云峰起身站在书房的窗边,望着夜幕中的小花园,低声道:“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爷爷。”
一阵强劲晚风吹过腊梅枝头,数朵黯淡黄花无声飘落。
“我爷爷原本是医生,本着一腔热血行医救人,后来,他发现院长把病人当摇钱树,收红包才肯好好治,一点小病用最贵的药,对穷人爱搭不理。他本不想随波逐流,但是,在那种地方,如果不跟着一起变浑,就会被排挤。我爷爷说既然要钱,何不坦坦荡荡的出去干票大的,之后就有了陆氏集团。”
说到这里,陆云峰轻笑一声,转头望着尹扬:“所以,你看见我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态度那样,没办法,从小听老爷子吐槽听了二十多年,早就习惯把院长主任当敌人了。”
他期待尹扬说点什么,比如“原来你也是有苦衷”之类,尹扬没有回应,只是定定地望着窗外那株腊梅花,眉梢微垂,一向不饶人的嘴也紧抿着,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深夜使人变得脆弱,陆云峰的话将尹扬压在心底的往事尽数勾起。
他想起自己初出茅庐时,进了一家大公司,被主管委以重任,他以为这是对他能力的认可,感动知遇之恩的他,不眠不休连轴转了数天,最终被另一个只负责在完成报告上签字的同事抢去了全部功劳。
他向主管提出抗议,不料却被一句轻飘飘的“年轻人要多锻炼,不要总想着争名夺利”给打发回来,后来他才知道,那个人是主管的嫡系,跟着一起从原公司跳槽来的。
心血皆为他人做嫁衣,没有一个人替他说一句话。
曾经的尹扬是一个热血青年,看一切事物都是光明的,相信付出就有回报,相信人在做天在看,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可是再热的血也经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冰封雪落,他变成一个彻底的悲观主义者,不相信会有任何好事落在自己身上。
尹扬自嘲:这样更好,只要不抱希望,那就永远也不会失望。
花开时不曾喜,花落时就不会悲。
陆云峰以为尹扬是在替自己爷爷伤心,忙说:“不过我奶奶很喜欢医,她总是对我说起当初她在路边晕倒,正好遇上爷爷,妙手回春为她诊治,送她回家。嗐,我知道她喜欢的不是医,而是那个用医术帮助她的爷爷,但是听这个故事也听了二十多年,所以,我也想为医学事业做点什么。正好遇到老程,就想一起把这件事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