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磅礴的雨,浑浊的雨,水汽,冰冷,感官上相对的安静。
天空, 阴沉的天空,无法让人触摸阳光的天空, 某个存在愤怒具现化一般的天空。
缓慢行使的电车里, 能够听到轨道与胶轮互相咬合而不断发出的摩擦声,嗅到因暴雨而变得沉闷潮湿的空气。
因目标爆豪胜己的抓捕未能成功,原本计划中的利用爆豪胜己这名个体威胁一方通行放弃防御,从而狙杀一方通行的任务失败。
于是,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路线进行快速撤离, 并抵达安全地点——
什么金属制的东西因电车向前行驶,而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被听觉系统捕捉。白发褐肤的男人垂下无意识眺望窗外滂沱大雨的视线。
原本应该发挥作用的单兵云.爆.弹已经消失在炮筒中,而炮筒此时却仿佛被什么扭曲了。精密的零件因部件失去了咬合,脱离了被安排好的位置, 散落在座位旁边的电车地板上, 缓缓的朝后方滚动。
云层中一跃而过闪电在并不算短的瞬间里,覆盖了这辆电车中仅有的两位乘客的背影。
无法让人看清脸庞的青年身着黑色的风衣与黑色的西裤,黑色的短碎卷发杂乱的遮住耳朵的上半部分, 裸.露出咬在下半部分耳廓上的白水晶耳钉。
墨绿色的瞳孔从天空上的乌云, 转到左手边相距一条通行道的白发褐肤的男人脸庞上, 合十的双手遮住了翁动的嘴唇。
“抑制力的代行者, 一言不发的样子,是在对自己还[活着]这个状态感到震惊吗?”
白发的代行者遵循声音的轨迹,无光的瞳孔看向右边座位上,看不清脸庞的黑色卷发青年。
口袋里的灼烧着皮肤,全力的提示代行者眼前存在的危险程度。
灵基可以伪装,但直指本质的魔力质量却无法欺瞒,这个超出寻常数十倍的反应,毫无疑问的,是只有通过圣杯战争才能进行召唤的从者。
电车行驶的声音,和窗外狂风呼啸的声音,无序的搅乱着没有人发言的空气。
面对代行者的一言不发,黑色卷发男人打开了车窗,任凭暴风雨从外卷入车内,打湿了他身上的价格不菲的风衣。
“雨下得很大吧?明明今天原本是脚下这个星球决定的晴天,但现在却啪啦啪啦的降下闪电与暴雨。”
代行者的视线停留在对方左耳的白水晶耳钉上,昏暗的天光中,复杂的魔术式的痕迹一闪而过。
抑制力给予的知识中,勉强的可以看出其中几个符文,是构成[改变容貌]这一魔术式的关键字符。
连抑制力的知识也无法解读的术式,眼前这个存在,是魔术师这个职阶的从者吗?代行者尝试性的分析思考。
“这样的天气真是异常的违反了常理,你不这么觉得吗?造成这场灾害的原因之一,抑制力的代行者。”
黑色卷发的青年踩着电车地板上飘进来的雨水说着,靠近代行者弯下腰,墨绿色的瞳孔毫无感情的注视着对方无光的瞳孔。
“和现在还活着的卫宫切嗣相比,你的样子要更加年轻呢,是被抑制力固定在武力值巅峰的状态了吗?”
代行者罕见的露出一丝自己也忽略的不悦,但却不是因为被调侃,而是单纯的觉得无意义的对话在浪费他的时间。
“你想说什么。”
“白兰.杰索在哪里?”
“我不认识。”
“啊,是吗?看来这个小偷足够警慎。”
问话完毕的黑色卷发青年重新直起脊背,带着皮质手套的左手拍了拍代行者的肩膀,再次加固了对方身上[禁锢]的术式,右手抽走了代行者腰间装有[神秘碾断]这一魔术礼装的剑套。
如同士官般的搜查行为到此结束。
但,拍过代行者肩膀的左手,却停顿在对方被圣骸布所遮掩的——右耳的位置上。
黑色卷发青年向上勾起了原本毫无起伏的嘴角。
“成为了抑制力的代行者之后,仍然还保有着使用现代器械来辅助作战吗?...看来这次除了卡住咔酱的HP条之外,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右耳的肌肉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开,温热的鲜血顺着脸庞隐没在猩红的圣骸布中。与之相对的是,带着皮质手套的冰冷手指精密而又从容不迫的撕裂着代行者的耳蜗,取出植入式耳麦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感。
就好像心早已被北极的山所吞噬,无论做出什么样的行为都再也不会如同当初那样动摇,所有行为都只会指向一个方向——定下目标,得到结果。
“哦~是HCLI的货,按照年份来算,现在应该是还没有面世的实验产品吧?莫名的有种怀念感呢,这种HCLI售卖列表里难得一见的小商品...”
青年看着掌心沾染鲜血的耳麦,摩挲着光洁的下颌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喃喃着。
“海克梅迪亚家有哪个混蛋被抓住了?卡士柏最近兜售武器的速度下跌了百分之八十,佛洛依德还飘在海上等死...
果然是蔻蔻.海克梅迪亚了吧,否则云.爆.弹这种危险品,可不会卖到这个[必须和平]的城市来。”
染血的耳麦发出一阵杂音。
[“...你为什么能够存在于这个已经有了[你]的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作为杀死了一方通行,带领人类进入新时代的胜者,你应该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理由才对——”]
震耳欲聋的雷鸣敲铸闪电,平静水面上的冰山在暴风雨中裸.露出波涛之下的一角,狂躁的魔力挤压空气,黑色卷发的青年收拢了颤抖的手指。
“复仇。”
耳麦那边的存在停止了揉捏棉花糖,因想不到这个理由的答案而陷入沉默。
[“...该不会是向我复仇吧?因为我拿走了那些除了你自身之外,没人能够使用的宝物。”]
“和那些已经用不上的东西无关,只不过是在有生之年,终于理解了我应该与谁为敌。”
[“那么,我们会是敌人吗?”]耳麦另一边的声音冷淡下来,带着说话者自身也清晰察觉到的压抑与沉重。
“你仍然打算在我的范围内,杀死一方通行吗?”黑色卷发的青年问出了自己也觉得没必要问的问题。
出乎意料的问题让耳麦那边的存在,思考在一瞬间出现了停顿。
[“...想要他性命的人不少,加上我一个不算什么吧~对我稍微宽容一点不可以吗...”]
“不可以哦。”
[“........”]并非发自内心的微笑凝固住了。
耳麦那边的存在想要说些什么,来扰乱对方思维式的决定拖延,但黑色卷发的青年干脆的捏碎了耳麦,把剩余的注意力转移到一旁的代行者身上。
身体被术式所束缚而无法行动,左耳的疼痛时刻的侵蚀着神经,脖颈上温热的浸湿感仿佛白纸上的墨水一般扩散。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大概早就无法忍受的开始痛苦呻.吟。
对代行者来说,这种程度的受伤早已是家常便饭,这具肉.体本来就是一次性的任务道具,不管任务成功还是失败,被他人称之为卫宫切嗣的代行者灵基,一定会在结束一切之后被回收到抑制之轮。
这一次任务失败了,下一次任务是什么?这一如雪花般细小的思考还未开始,就已经被代行者放弃融化。
只因思考也不会改变任何状况,得不到任何结果。
但在这窗外的雷雨生之中,熟悉的死亡来临感,这一次却并没有对代行者挥下冰冷的刀锋。
冰冷的皮质手套暗示一般的打了个响指,黑色卷发的青年单手垂下,代行者身上术式的关窍,在这一刻打开到能够翁动口舌的程度。
“对于已经抛弃了你的这个暂时合作伙伴,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青年重新坐回原来的座位上,淋着窗外泼洒进电车内的暴雨,用今天早上你吃了什么一般的语气,问着自己也不怎么在意的问题。
“失败者被抛下是理所当然的。”被允许张口说话的代行者,声音中不带任何情绪。
“——哈哈哈哈哈哈!”
青年发自内心大笑了出来,修长的手指抹掉脸上和雨水混合在一起的眼泪,皮质手套下方与风衣衣袖之间,手腕皮肤上仿佛枯树一般的疤痕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
“被那个小偷利用着,做近乎无意义的蠢事也无所谓吗?让数十万人也很有可能会在灾难中丧生的这种状况,难道也在万能的抑制力考量范围之内?”
“我的目标是一方通行,只要目标被摧毁,其他的事物并不允许被我考量。”
青年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看着即便是鲜血不断流失,眼神也仍旧毫无变化的代行者,感叹般的发出声音:
“——是吗?还真是一板一眼啊,果然用得顺手的工具,总是不断的使用不是什么好事...
时间这个东西,简直像是一块无坚不摧的沙石,能把原来存在于人身上的理想磨灭得一点不剩。”
“所以快点杀了我,这对你有好处。”漫无目的的等待让凝视着窗外雷雨的代行者罕见的,流露出一丝自身也没有察觉到的细小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