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1 / 2)

宝玉听得这杜士明和秦钟相识, 又见他生得容貌秀丽,举止风流,便还了个礼, 笑道:“大约就是我了。”

杜士明更喜, 笑道:“久仰久仰!”

水溶见两个少年才子投契, 自也喜悦,笑道:“快请入座罢,士明北来,是件大喜事,容我再请几位陪客。”

那杜士明笑道:“岂敢岂敢, 为我一人兴师动众, 我心也不安。”

旁边王府幕客帮着说道:“不是外人, 都是我们王爷素日相与的, 没有俗客。”

杜士明“啪”的将白纸扇一合, 道:“如此最好!我最厌烦和俗客相交,上来就说如何如何科举, 如何如何做官,简直俗不可耐, 秽不可闻!”

这话正撞到宝玉的心坎儿上,当下又亲热三分,大家叙过坐下,才坐安稳了,外头又走进来几个人, 上来行礼。

水溶叫人摆上席面来,对杜士明笑道:“小杜也尝尝我们京中的风味。”

杜士明起身笑道:“正要试试北地风味之殊异。”

长史带了小厮进来, 奉上戏单子, 水溶笑道:“先叫贵客点。”

小厮抬眼一瞧, 忙捧到杜士明跟前,杜士明并不接,只是微微笑道:“王爷厚爱,岂敢推辞!只是我这人有个怪脾气,但凡出来听人家的戏,必要头等的好的,差一点儿我不听。”

宝玉笑道:“那就作一出《思凡》,杏官作这出戏是最好的。”

杜士明“嗐”了一声,道:“那就这出罢。”

接着,席上众人让了一回,也有点的,也有不点的,小厮传了戏单子出去,台上就扮演起来。

杜士明摇晃着脑袋听了一会儿,饮了两钟酒,就对宝玉道:“这出还罢了,只不如我们在南京听的王英官唱的。”

宝玉忙道:“兄弟原来在南京的?”

杜士明笑道:“我自幼喜慕山水,前两年寓居南京,有赖朋友们帮衬,混了一点子名声,传了几句诗文,其实算不得什么。”

宝玉就叹着气道:“可恨我不得出去,见不得名山秀水,也只好在都中打转罢了,但凡我能出去,我也四处顽去。”

又低头想了一想,笑道:“是了,去年我看见两句好诗,说是你的。”便念了出来。

这两句正是杜士明的得意之作,他心里自得,面上只道:“快别说这个,叫人笑话,不过是小儿涂鸦之作。”

宝玉道:“若这两句是小儿涂鸦,我们这些人越发连笔墨都不配拿了。”

见宝玉如此奉承,杜士明大悦,哈哈大笑两声,道:“我也曾见过兄弟的大作,才情是尽有的,只是词句上还弱些,再过两年,未必不能和我似的。”

宝玉点头道:“我哥哥也是这么说,叫我不必胡作,只多多的读书,等有了几卷书在腹中作底子,自然就会作了。”

杜士明忙笑道:“尊兄可是名扬四海的贾执圭先生?小可一向仰慕,只是不得拜晤,这一向深为憾事。”

宝玉心中纳罕,暗道,原来他也知道我哥哥,口中道:“是我哥哥不错,你如何知道他?”

这杜士明笑容更盛,用扇子一拍手心,道:“着啊!”见宝玉不解,道,“尊兄修建琉璃楼,发行文刊,这两件事,海内名士共仰,谁不知道他的名字!”

宝玉默然点头。

杜士便央着宝玉要去他家看那琉璃楼,宝玉道:“什么大事,你来就是了。”并不在意。

两人说些风月文章,各自取出自己的诗文互看,这两个都是少年气盛的人,好出标新立异之论,发惊人之语,看过诗文,彼此惺惺相惜,便认作知己。

这杜士明就道:“若不是拿你当兄弟,我不说这话,尊兄写的东西我也是见过的,尊兄文法韩昌黎,诗效苏东坡——东坡的词是好的,诗就差了些,意趣上不如唐人。”

宝玉道:“你不知道我哥哥,他是个不讲风月的人,什么意趣,只要通个文理就好,曾和我说‘诗赋小事,怡情悦性罢了,不许在这上头费大工夫’,你说这话可厌不可厌。”

杜士明憎恶道:“果然可厌,想不到是这等俗人,不见他也罢了。”

上首水溶看着他们两个笑道:“我说你们见了必然好的,谁知好成这样,把我们也不搭理了。”

两人听了这话,相视一笑,端着杯子过去敬水溶,饮过三杯,胡乱说些风月闲谈,过后仍复归坐,随意叙谈。

杜士明便和宝玉说:“去年我在南京,和一位李兄相知,给南京的优伶排过一张花榜,都是我们亲自品评的,你说这桩事有趣不有趣?”

宝玉连道“有趣”,追问这件事的内幕,杜士明便和他说了,谁出的主意,怎么请戏子,在何处布置,怎么品评,又念出花榜给他知道,说这个戏子作了什么戏,那个戏子的身段好。

这宝玉也是膏粱子弟,结交的一干世家子弟都是浸淫富贵的,无事还要生出三分事来,听了这个,岂有不乐的,当即道:“这个有趣!在京里也顽这个才好呢。”

杜士明笑道:“京里富贵人家多,指不定就碍了哪尊大佛的眼,还是别作兴了。”

宝玉道:“不相干,等我和王爷说去,我一说,必是成的。”

这里饮宴至晚方散,水溶叫人打着灯笼送宾客们回去,宝玉和杜士明拉着手,问他的寓处。

杜士明也有了几分酒,叫晚风一吹,打了个寒颤,道:“小弟就住在报恩寺,兄弟要找我时,只管往那里去。”

说着裹上披风,叫小厮扶着走了。

宝玉目送他去得远了,自也回府,不想在门口撞上贾琏和贾理兄弟两个也进门,贾琏听见是往北府去的,才没说什么,挥手叫他进去。

次日杜士明又送帖子来,请宝玉去他那里喝酒,宝玉着了些风,贾母不许他出去,只得写了张帖子说明,约定来日再会。

此时黛玉染了时气,正卧病于潇湘馆,湘云亦病了,只在蘅芜苑闲养。

李纨和探春掌家,不敢怠慢,每日料理家事之余,亲自过问他们几个请医服药,一时园内安静许多。

这日探春坐在议事厅,家下人来报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死了,发放丧银的事,探春要过账目来瞧着,和李纨道:“我冷眼瞧着,宝玉兰儿这几个人有几处支出是重叠的,三哥哥那里又乱得很,有的发出去了,有的没有,也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李纨想了想,道:“这里头乱着呢,一时半会儿理不清,你看着不明白,就酌情蠲免几样,也没什么。”

一时宝钗来了,探春因说起上回到赖大家吃酒,听他们家的姑娘说,他们家吃的笋米都是自己园子里出的,一年还白得二百两银子。

宝钗和李纨自知其意,当下议了一回,便在园中选出几个婆子,将各项事务与她们包了去,由她们取利,只要交上各处带的鲜花,吃的鱼米,不与外头会账。

婆子们自是欢喜,齐颂圣明。

贾理去瞧黛玉的病时,两个人就说起此事,都道探春有才干。

黛玉伏在枕上,道:“早该这样了,我虽不管事,这两年闲了,替你们一算计,竟是入不敷出。”

贾理道:“虎死不倒架,有这份排场,外人看着多少还敬畏些,要是一味节省,岂不真成破落户了。只是如今也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再不节俭,就真空了。”

黛玉叹气道:“只是如此一行,以后少不得磨牙了。”

贾理心思灵通,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好,自打你们进了这园子,也够没拘束了,有些不知好歹的,人家看在你们的面上,也多让着她们,倒越发纵着她们了。”

黛玉默默点头。

雪雁在旁边看着,不知他们两个打什么哑谜,悄悄拉紫鹃的袖子,问道:“姑娘和三爷说什么呢?”

紫鹃笑道:“不干你的事,别问了。”

这时黛玉的药得了,婆子用小茶盘端过来,紫鹃忙接进去,喂黛玉吃了,雪雁捧过书架上一个小坛子揭开,取了蜜饯给黛玉过口。

贾理往窗外一瞥,正看见宝玉匆匆的出去,不禁道:“宝玉这是往哪里去,最近似乎不大能见着他的人。”

黛玉漱了口,道:“不知在外头又结交了什么人,赶着去见面呢。”

紫鹃笑道:“我听他房里的秋纹说,是什么杜相公,宝玉和他好得很。”

黛玉道:“什么肚相公脚相公的,和咱们不相干。”

外头有个婆子扛着锄来收拾竹子,紫鹃向贾理道:“这就是包了我们这里竹子的老祝妈了,三爷看见别惊奇。”说着揭帘出去和那婆子说话。

贾理看了两眼,收回视线,见黛玉精神不错,便不忙着走,和她随意说些闲话,就道:“那年你们住进这园子,我就有个主意,既是你们自己住着,何不把这园子里的事交给你们管着,也叫你们知道些世情,以后自己当家,也有个经历,只是一来你们还小,二来咱们都是住在叔婶家里,倒不好越俎代庖的,我就没说。”

黛玉听见“自己当家”一句,疑心他意有所指,顿时面上飞红,将脸埋在枕上,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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