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级城市撒加城,第三高中环校学区房。
“蓁子,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
“别哭。”
“扬州城凶悍无比,不愧是新帝都的万年军区,高武飞地,我们酆都人吃下来着实艰难。”
“老哥没法带你去看打的新城了。”
“记着,回了城别苛责市长,决定是我们共同做下的,后果就该一起承担。”
“保重自己,以后好好生活,别再不着四六了,明白吗。”
“游仙.....”名字都没来得及打完。
夜幕如墨,游仙蓁翻来覆去睡不着。
收到这封信快三天了。
她读了几十遍,都想不起这个人是谁,只觉得致命的熟悉和痛苦。
这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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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生物钟准时叫醒游仙蓁,绵密的灰色浓雾透过窗子涌进屋内,撒加城仿佛成了雾中死城。
游仙蓁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扫视卧室。
衣服又是自动挂在柜门上,不用开柜子。
她穿上,出屋坐上饭桌。
“仙蓁,吃点鸡蛋,补脑。”
“马上高考了,你妈说的对,多吃点。”
“今天不是小测吗,仙蓁,考完想吃啥和妈说,妈给你做。”
父母剥着鸡蛋,絮絮叨叨。
游仙蓁嚼了几口米,想着那封信,轻声问:“妈,我哥去哪儿了?”
面容秀美的妇女擦擦围裙,笑容和蔼:
“什么你哥?你哪儿有哥哥,傻孩子,复习太累了吧。”
她的笑容像光脑雕版似的的准确,微睁着眼睛,连嘴角上提都和昨天早上一样,带着冷刀铁锈般的弧线。
游仙蓁后背发冷,咽下饭,“是,我学蒙了。”
“刚问的是隔壁青少年,他不是比我大几个月吗。”
“那个和我同班,不爱处理同学关系,只会夸耀炫富的走资派。”
老妈:“......”
日常对话忽然蹦出了一个无法应对的【新词汇】。
场面眼看要崩碎,老爸赶紧接过来:
“乱说,一起长大的。”
“上学路上说不准遇上呢。”
游仙蓁低头扒饭:“噢。”
临出门前,父母热情地送出门,游仙蓁冰着脸迈着小细腿走两步,又转脸回来,一把拉住老妈的手,用力握两下:“妈,我晚上要吃脑花。”
老妈热情回应:“行,给你做。”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亮了两轮,游仙蓁也没走。
她站在马路边,浑身发冷。
刚才,那个女人的手,是毫无温度的,只有触感。
手指触碰她的脉搏,什么都没摸到。
......
还有,我最讨厌吃脑花了。
他们绝不是我的父母。
最重要的是——
游仙蓁揉揉胃,早上两碗米饭下肚,一点饱腹感都没有。
这几天没甚饿感却越吃越多,也没甚饱感。
我要二次发育长胸脯了吗?
游仙蓁提拉胸前肱二头肌,面无表情。
也许,撒加城已经被【渗透】了。
我看见的父母,根本就是他城的【渗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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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头来看。
三百年前,【沉陆纪元】末期,时空双轴崩溃,数万个宇宙碎裂嵌套,像一万副拼图倒在一处,分不清彼此,不同时间空间互相杂糅裹挟,将宇宙变成一只万花筒,每一眼,都是异常和破碎。
星球无法承受时空轴失衡,纷纷解体。
残存的人类以城市为集群,进化出了【个体天赋】,城市也进化出了个体意识【城市之心】,大家在新宇宙抱团艰难求生,史称【浮萍纪元】。
三百年来,旧城陨灭,新城诞生,沉陆纪元一二三四线城市的说法,再现辉煌。
攻城手这一兵种自此正式登陆人类历史。
作为城市的孩子,他们抢滩登陆,奋勇厮杀,夺取新城供养母城,是最荣耀的职业。
最强的攻城手会被选为城市市长,他代表城市居民获得【城市之心】的信任,镇守城市。
【渗透者】便是攻城手中的分支兵种,作为先头部队,他们负责在大军压境前,渗透进入目标城市,为主力登陆创造有利条件。
撒加城是个幸运儿,区区丁级城市,飘荡宇宙几百年,能自由存活供养城民至今,市长必然居功至伟。
想想吧,那些传扬在新宇宙的神话,累累白骨上的血红传奇。
旧帝都的覆灭,新帝都的崛起,万物融通的巨无霸平洋城,神魔纵横的妖都城,一神教信众亿万的该隐市......他们都是新宇宙数以亿万计城市中的王者备选,一城统领成百上千。
撒加城只是个丁级小可怜,要真被宇宙海哪位巨无霸一线城市看上了,真是在劫难逃。
半年前,天文系统放消息,称平洋分城23号的【宇宙浮游距离】开始无限逼近撒加城。
从此,撒加城进入一级戒备,全城恐慌。
渗透者即将登陆!
警报回响在每个城民的脑海。
但这只是猜测。
游仙蓁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产生了幻觉。
现在,一个实验的机会就来了。
楼前,走资派款款而来,沐浴着阳光,高贵优雅,身上五百万的校服散发着黄金般迷人的光泽。
游仙蓁见鬼似的盯着他。
和“老爸”说的一样。
路上巧遇走资派,事件展开精准无比。
“早,走资派。”游仙蓁打招呼。
走资派脸色立刻臭了,“无礼的女人。”
“叫我名字。”走资派是什么,好熟悉。
游仙蓁张嘴,诈他:“......”
“我不知道你叫啥。”
走资派嗤笑,“还女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呢【1】,咱老早认识,你别装蒜。”
女骑竹马来?你中学语文体育老师教的吗?
......
是记忆欺骗!
游仙蓁紧盯着他,猛地拉住他的手,使劲捏了两把。
温热的,是活人的温度。
有脉搏和青紫色的血管。
游仙蓁悲喜交加,给他一个熊抱。
走资派瞬间感受到了被大地母亲狠狠摔打的痛苦。
他脸色爆红,挣开,“你干吗!”
“终于忍不住十几年暗恋我,打算用强吗?”
“我给你讲噢,我对你——”他盯着游仙蓁的脸,将“的丑脸没兴趣”给咽了下去。
这厮的长相,实在说不出“丑”字。
走资派暗自脸红。
游仙蓁眼神放光:
“我不干什么,青少年。”
“我只想验证一些事情,很高兴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见到你。”
走资派:“???”阳光明媚?
他抬头,到处都是浓雾,觉得眼睛被少女狠狠的羞辱了。
游仙蓁扬起巴掌。
猛烈的痛苦能使人清醒,这痛苦可以是物理性的、也可以是心理性的,讲究的就是突然而毫无防备。
“看,这是什么。”她出声。
走资派一噎,“手啊。”
“.....”游仙蓁摇头。
“巴掌?”走资派又问。
“......”游仙蓁还是摇头。
“那是啥,二头肌吗?”走资派不耐烦了。
游仙蓁严肃说:“不,是社会主义的铁拳。”随后,一拳亲上走资派的俏脸蛋。
嘣一声巨响!
雾中行人纷纷侧目。
刹那间,走资派飞出去三米远,身体腾空,倒在狗尿堆中,爬起来后脸肿成南瓜,他眼眶含泪,结结巴巴:“你、你你你......呜呜呜。”
怪力少女游仙蓁三步上前,和走资派殷切握手:
“现在想起来了吗?”
“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你背错了,青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