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昱皇都——晏阳都城辽阔,建于山水之中。
城西、城东中隔小内海,内海实为大湖,因湖中红鲷著称,名唤朱庭泉。城北、城南中间小仙山,仙山实为石丘,以洞中钟乳闻名,雅称小蓬莱。
以朱庭泉、小蓬莱为界,晏阳都内东南西北分为功能明晰、等级森严的四大区域。
城北为皇宫坐落之处,是为至尊宝地,皇室权贵云集;城南为朝中高官及德高望重的名家聚集地。城西及城东均为平民市,但这其中又有区别。城西多富贾,也不乏许多没落贵族;城东则是实实在在的平民市。
今日要说的,便是郡公中的独一位,余侍中府上的十姑娘要嫁的那一家,佳乐郡公府。
除了封地的王爵,还有镇守边疆的名将,王公贵族都追随皇室居于城北,要么搬到了皇帝指名的地皮上,领了特旨。但这位佳乐郡公不一般。
初代佳乐郡公是皇商,因支撑开祖煜祖有功,特封佳乐。但自明帝后,皇家逐渐剥落佳乐侯氏的财权,将大昱商权收回,侯氏逐渐落寞。最难堪的是勤帝在位时,侯氏有族人顶撞了勤帝的宠臣,勤帝一怒之下写了一卷圣旨:念,佳乐侯亲经商千年,痴迷铜臭,金特赐城西豪宅一座,请迁之。
勤帝之意,再明白不过。
由此,佳乐侯氏成了唯一落脚在平民市的“王公贵族”。
许多人是瞧不起侯氏的。尤其是德望甚重的名家。余侍中便是这般一位德望甚重的名家。因此,上一世余十拼了命地要与侯乐枫成亲,余侍中是极力反对的。
但是最后......唉,奈何,奈何!
余十的迎亲队从城南往城西,需要先过小蓬莱,再过朱庭泉,中间要换一趟马车,还要换一班游船。
余十里边穿着短衣裤装,外面裹着厚重的嫁裙。
喜婆和丫鬟请余十换了马车,余十坐在车内,等马车摇晃一下,然后磕磕绊绊启程,窗帘里钻进丝丝凉凉的风。
余十听着马车边上喜婆和丫鬟有说有笑,取下红盖头,从裙里拿出她收拾的细软,再次清点过,轻轻撩开一点窗帘,看了看外面不断后退的山景。
小蓬莱是石山,山面泥土附着不稳,大树长不好,都是些低低的矮树和草叶。如此一来,山路上视野开阔了,但因为石山陡峭,山路就崎岖了。
看着陡峭的山壁,余十蹙起眉。她想找个机会,在小蓬莱逃了,可是看着悬崖峭壁和灌木荆棘,余十犯了愁。这附近没什么树林,就算逃跑了,也藏不住,很快会被抓回去,而且稍不注意可能就丧命悬崖。
不过余十很快想到了法子。小蓬莱是因石山中的溶洞出名的,谁也不知道小蓬莱藏了多少洞穴。等入夜,迎亲队到了小蓬莱溶洞密集的半山,趁队伍停下修整的时候,她就伺机逃跑,走小路绕回城南,中途可在溶洞躲藏。
太阳渐渐落山,余十下午睡了许久,此时精神抖擞,全是为了晚上的出逃。
天幕渐黑,余十看着打哈欠的车夫微微勾起唇角。
“春霖。”
“小姐。”
丫鬟揉着眼睛,整理了一下仪态,走到马车前,“小姐可是乏了,要下来歇歇?”
余十说:“我看大家都累了,反正今夜休息,你和紫鹃把我从府里带的烧酒分给伙子们。”
“这......明日,男人们可都是要赶路的。”
“我知道,正因如此,才要喝一点。”余十语气沉了几分,“如今正要入冬,山上风寒,我给大家分些,好暖暖身子,明天才好赶路。”
紫鹃听了,道:“既然小姐这么说了,我们照做就好。”
“嗯,快去吧。”
不一会,马车外响起男人的欢呼声,还有人跑到马车边跟余十道谢。
余十早就想过要趁夜出逃,于是在最后上轿前,从柜子里顺了两坛烈酒,掺了七步倒,一道放在嫁妆箱子里,准备这种时候用。
计划实施的很完美。
余十站在山道的悬壁边缘,爽快地褪下红裙,轻轻一抛,好巧不巧,正好挂在峭壁欹出的树枝上。
余十换了方便走路的鹿皮短靴,背好细软转身往灌木里走。
“你要走。”
余十突然愣住,她没想到一旁的山壁垂下的阴影里还有人。
余十借着迎亲队点燃的火光,依稀看到阴影里的人。
那是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赤-裸的胳膊上都是精实的肌肉。他发髻散乱,闭着目,怀中抱着一柄剑,背靠在山壁上。
余十看着他,脚步开始犹豫。
“我是你父亲雇来送你的剑客。”
剑客解释道。
余十心虚紊杂。末了,她只是清浅一笑:“所以,你抓我回去。”
“不。”剑客的发丝在夜风里窸窣,“我只是一个收钱办事的江湖浪人。你的父亲出了钱,要我护送你到佳乐郡府。你也可以出钱,要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谢谢我的父亲。我对不起他。”
“你有一个好父亲。”
“我不是个好女儿。”
“你可以做个好女子。”
余十抬起头,望向他,眼神深邃。
剑客蓦地睁眼,迎上去,“开价吧。”嗓音嘶哑。
余十向他走了两步,“你办事,你开。”
“你若不死,或许有一天,我需要你为我办一件事。那时候,你要为我办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