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梨花深闭门。
忘了青春。
误了青春。
春雨来了。余十坐在屋外的台阶边,两手捧着脸,看小雨淅淅沥沥地从屋檐落下。
“嘿,时渝。”
听到熟悉的呼唤,余十抬起头,笑道:“蕊儿,你怎么来檀清宫了。”
蕊儿说:“给娘娘送春蚕。”
“原来是这样。”
“顺便看看你。”
余十说:“快来坐。”
蕊儿走到她跟前,“你还是喜欢坐在门口啊,小狗似的。”
余十说:“我哪有小狗可爱。”
蕊儿伸出手,看着滴落手心的雨滴,呢喃:“绸月了呀。日子过得真快。”
“嗯......”
一年伊始,十二月轮,正如绸槐榴荷、相酉玄露子腊。
绸月了,王府里的素女祭又要来了。
蕊儿说:“流霞坊的织女又忙起来了。”
余十说:“王府里主子不多,还算轻松的。换做妃嫔多的府上,可麻烦了。”
“你在檀清宫过得如何?”
“做奴才的,在哪不是一样。”
“就是我不能再经常吃到你做的菜了。”
余十想起屋里还有做好的甜饼,起身说:“我给你拿些点心。”
蕊儿跟她进屋,左右看看,捏着一片小金桔的叶子说:“时渝,你二十五岁要不要出宫呀?”
余十合上小抽屉,“出宫?”
“对呀,你忘啦?”蕊儿拿出一个甜饼,咬一口,满足地笑了,看向余十,说:“王府的丫鬟十岁进府,二十五岁就可以申请出宫,寻男子成家。”
余十把这茬都忘了。她来王府是为了弄明白,上辈子华缨为什么帮她主持下葬的。
可是......
唉。余十转头看窗外。进王府几个月了,她只远远瞥到过华缨的衣角一眼,连正面都没打过照面,哪里搞的清楚什么。
余十说:“我暂且没想那些。”
蕊儿咬着甜饼稍稍低下头,脸色微微泛红,“时渝,我再过四年就要二十五了。前天我收到娘亲托人捎给我的家书,说我青梅竹马的小哥哥跟我家提亲了,所以我想多做点活,请嬷嬷跟崔总管说些好话,早些放我出去。”
余十看着蕊儿娇羞幸福的面容,忽然想起曾经的曾经,她也待嫁闺中,整日浸泡在那些甜言蜜语里。
余十笑一声,祝福道:“心想事成嘛。”
蕊儿问:“时渝,你还没什么打算吗?”
“我......我孤身一人,回家......也没有家,所以暂且在王府陪娘娘吧。等以后娘娘和王上有了小王子或者小公主,府里就热闹了。”
“是哦,同性吃了孕果再合房,就有可能怀上宝宝。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孕果树。余十你见过吗?”
余十摇头,“孕果树一州只有一棵,我上哪见去。”
蕊儿说:“不过时渝,我觉得你有空还是多为自己的以后想想,你这么聪明,贤惠又能干,肯定有很多男子喜欢你的......再不行,女子也好啊。”
女子也好啊。
余十听了,有些发怔。
蕊儿以为她不高兴,轻声问:“怎么了,莫不是你早已有了意中人,不敢说?”
意中人?
余十想,她现在......还有意中人么?侯乐枫?早已不是了。灵......洲?余十忽然愣住。
余十两个多月没见过她了,人静的时候还常想她。
余十摸一摸脸颊,莫不是她真对灵洲有些憧憬?
可是......余十拍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她对灵洲,只是很感激、很钦慕罢了。
灵洲那般纯净灵动的人,岂容她内心那些腌臜的想法玷污?
只是能够遇见她,余十便心满意足了。
余十说:“我哪有什么意中人。”
蕊儿说:“反正你多为自个儿想想。时渝,我得先走了,不然嬷嬷又该叨叨我。”
小雨停了。
余十去大膳房的大院挑了新到的食材。
余十看着有鳞筐,疑惑地问采买伙计:“怎么,今天只有鲢胡子么?”
伙计说:“本来还有刀子、大黄头啥的,都被其他宫的主子定了。今天早上各宫的姐姐都说宫里想吃鱼。”
余十说:“边鱼,白鱼,鳜鱼,什么都没了?”
“没了。”
伙计捡起一条花鲢,“你看这,片肉高汤也不错。”
余十道:“我是给琳姬娘娘选菜的。”
伙计说:“那王府里还有好些个姬子、姑娘和书俊,人家先到先得,你总不能叫厨子把给各宫做的鱼全倒出来吧?”
“唉。这也太奇怪了吧?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嗬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檀清宫的丑饭婆么?”
轻佻傲慢的女声飘来,伙计立马笑起来:“哎哟,之蝶姐!”
余十见着来人,微微蹙起眉。
“怎么,你家老土鳖的琳姬子没跟你说呀?昨儿个昭媛娘娘说了,今天主持素女祭,晚上一起吃鱼宴,王府里的好鱼自然都要送去宝相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