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可希今天没再去季洋那。
与他说了之后, 对方也没说什么, 只让她路上小心，回到沈家后报个平安。
这几天的相处让两人关系近了很多, 但是沈可希很聪颖, 她明白季洋对她是什么意思。
既然她知道了他的病情，只要一直保持这样的朋友关系，他就不会对她冷暴力，也不会不搭理。
若是要再进一步，怕也是难了，还会丢掉他对她的好感。
静静陪着他，这也够了。
回到沈家的时，沈老太太正坐在客厅，她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 见她就板着脸，对方身边还坐着沈思琦，对方那副乖巧温顺的样子才是沈老太太想要的，低声下气, 还能随意拿捏。
以前沈老爷子在的时候很疼她，而沈老太太一直不待见, 大抵是因为她随了沈母，性子也很强势，而沈母和沈老太太这么多年关系一直不好。
以前斗, 现在也斗。
无休无止。
“奶奶。”沈可希唤了一声。
“嗯。”沈老太太淡淡回, 浑浊的眼神看向她, “今天要回来吃饭吗？”
“听说我妈生病了，要回来住几天。”沈可希点点头。
“也不知道真生病还是假生病，这几天都在上面躺着，找都找不到人。”沈老太太轻哼，话语阴阳怪气。
沈父的愚孝给了她底气，在沈可希印象里，很小的时候沈老太太就会跟她说沈母多么多么懒，不管她，只顾自己，加上沈母偶尔也会抱怨，发泄一些情绪在她身上。
那时候，她便觉得沈母是个不负责任的妈妈，只顾自己，只知道逛街花钱。
等到再长大一些，她便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沈母嫁进沈家，丈夫不护着，还时常出轨，婆婆又不喜，小孩闹腾，娘家又是重组家庭无法依靠。
越长大她便越理解她的心酸和不已，也觉得自己伤透了她的心。
沈老太太还在念念叨叨，沈可希看向她，出口道，“妈妈肯定是不舒服，哥哥不是说都吃药了吗？谁没事喜欢吃药？”
“你就护着你妈。”沈老太太冷哼一声，满是皱纹的脸沉着，觉得自己威严受到侵犯。
“我妈在生病，奶奶说的这不是风凉话？”沈可希也不与她争执，抬腿往楼上走。
身后，沈老太太开始和沈思琦嘀咕了，而对方会不断劝说着沈老太太。
沈可希听力还算好，听了不少的抱怨。
走到三楼南边的房间，那是沈父和沈母的卧室，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谁？”沈母疲惫的声线响起。
“妈，是我。”沈可希说着推开门。
沈母见是她，紧蹙的眉头才松下来，对方还在床上躺着，缓缓又坐起来。
沈母今年五十有二，脸蛋有些圆润，加上保养得好，看起来也像四十出头。
许是生病，她气色看起来不佳，眼角的几条细纹也比之前明显很多。
“怎么生病了？听说妈几天没下去了？很难受吗？”沈可希坐在床头。
沈母紧珉着唇，看到她气得胸口起伏，出口道，“妈没事，一点小感冒，我就是不想见到你爸和你奶奶那副嘴脸。”
“那个小贱人不知道怎么和邵池在一起了，你爸现在就想把她供着。”
“你奶奶嘚瑟着呢，见人就说，把我当什么了？把你当什么了？”
...
沈母大概是忍了很久，已经失了教养，还是骂起来，话语也十分不客气，甚至都有些尖酸刻薄。
“妈。”沈可希打断她，出声劝导，“别气了。”
沈父重利，沈老太太则事事和沈母作对，沈父又不拦着，和稀泥，沈思琦勾搭上邵池，两人都乐见其成。
“不是妈说，那个小贱人和她妈一样，都是勾引男人的主，勾引了季洋，你看，现在不知道又怎么勾搭上邵池，不知道还会不会勾搭你哥...”
“妈！”若是以往，沈母这么说，她会深思，然后气得不行，痛恨沈思琦抢走季洋。
可，这几天她的心态放平了不少，身体健康，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季洋身体很不好，就连她都不想去想以后的事情，就想他好好活着，其他都不重要了。
沈母被她吓唬住，随后又道，“怎么？连你也嫌弃妈了？你也觉得妈没出息？”
“就要狠狠教训这个贱人，不然她就祸害人！也不看看她是什么东西！”
“妈，您别说了。”沈可希理解她，也很心疼。
自从沈思琦母亲改嫁，做完亲子鉴定后就送到沈家抚养，沈母从那一刻开始就成了圈内人的笑话，让她久久不能平衡。
以前都出入各种圈子，现在鲜少出去。
看着沈母，她轻声出口，“哥怎么会和她有关系？你这么说，被人家听到，外面怎么传？这件事爸也有错，您不能给自己找罪受。”
“我...”沈母语噎。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如今哥和我都在公司上班，生活稳定，您也放下过去的事情，去过你自己的生活。”沈可希劝说着她。
沈母就像走进了死胡同，她又不甘心和沈父离婚，也不会离婚，然后又憋着一股气。
折腾自己。
“我怎么放下？你叫妈怎么放下？别人怎么看你妈？”沈母说着就开始抹眼泪，又看向她，“季洋都看上那个小贱人都没看上我女儿，凭什么？虽然那小子是个短命...”
“我不许你这么说他。”沈可希不悦了，脸色有些不好看又有些悲伤。
“喜欢归喜欢，难道你还想嫁给他不成？不要怪妈说话难听，季洋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公司是许钦管着，要是活着，那也是躺着床上靠药吊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
“我不会允许我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你简直就是拿自己的下半生做赌注！”
说到这样问题，沈母格外严肃。
话语里，丝毫不退让。
谁不知道季家那小子是个短命鬼？具体情况不知道，但病恹恹的样子让人看着就不太好。
“我的婚姻，我自己能做主。”沈可希和她一样倔，语气也强硬起来。
“自古就是媒妁之言，不听父母的话，以后吃苦的就是你！”
“当初妈你就是听了外婆的话，现在开心吗？”沈可希反驳，深吸着气看向她。
沈母是个不会服输的人，却在这一刻一下像泄了气的球，眼底的光一下就涣散了。
半晌都没说话。
沈可希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也有点愧疚，她知道沈母有个初恋，当初是被生生拆散，随后联姻嫁给沈父。
空气像凝固了般，沈可希小心翼翼开口，叫了声，“妈。”
“现在我不跟你争这些。”沈母难得服软，反正季家那小子对沈可希也没意思，大概也不会谈婚论嫁，碰了壁，自己家的女儿也就老实了。
沈可希也没敢继续，转移了话题，“您还是要出去走一走，老是闷在家里面，也不怕闷坏。”
“你爸是要把我气死！”
得了，又转移到这个话题上了。
晚间。
沈父也回来了，他带着眼镜，有些发福，但相对于这个年纪的其他人，长相还算年轻。
温文尔雅的气质，但身上有很多男人的缺点。
自大、好色、不负责任、暴躁、武断...
沈一赫也回来了。
对于沈母，沈父现在是不敢说什么，顶多呵斥两句，毕竟公司还是沈一赫管着，还是要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
吃饭时候，沈老太太坐在上方，右下方坐着沈思琦，下一个就是沈父，而另一边，这是沈一赫，紧接着到沈可希和沈母。
沈家的饭菜就有些偏咸，沈可希吃的时候都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听说今天开晨会，宣传部的策划案没过？”沈父主动提及话题。
沈思琦更加埋头吃饭。
“吃饭就吃饭，说什么公事。”沈思琦就在宣传部，沈母有些不爽。
沈父没接她话，看向沈可希，“思琦这段时间也有点忙，只要不是太影响进度，拖一点就拖一点了。”
“什么意思？还护着你的小女儿了？”沈母一点就炸毛了，就差没站起来骂。
“做什么呢？吃不吃饭了？反了？”沈老太太直接把筷子放在桌上，阴沉着脸。
“爸，您别说了。”沈思琦咬着下唇，十分难堪。
“这件事是她主动提出，爸的意思是怪我吗？”沈可希看向沈父问。
“也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今天遇到了邵池，你也知道，思琦和邵池正在恋爱，再说，都是自家人。”沈父解释得磕磕绊绊。
邵家公司比沈家大一倍不止，在各行各业都有发展，那可是高攀。
“都是一家人，在公司就不要搞什么把戏，和和睦睦相处不好吗？”沈老太太沉着声出言，似乎在指责沈可希公报私仇，搞小动作。
沈母被气狠了，沈可希却抢先出声，只听她道，“是一家人，这种事也没什么，私底下说就行了，没必要闹得这么大，一个星期的确太短了些，可这是她自己说出来的。”
“开着会，我们总不能说延期，让在场的员工怎么想？以后怕是都会拖拖拉拉。”
“两个星期吧，时间充裕些。”
...
她轻描淡写说着，似乎在提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小题大做的倒成了沈父。
“谢谢姐，我们会努力赶的。”沈思琦脸上染上窘迫，觉得十分丢人。
她只不过和邵池提了一嘴，没想到会被沈父知道。
“嗯，吃饭吧。”沈可希没再继续说，低着头一口一口喝汤，平静得很。
沈一赫挑眉，越发觉得她不对劲，而后还是看向沈父道，“爸，你这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指着可希，邵池他说又怎么样？这还没给我们带来利润就得捧着了？”
说完，他似笑非笑，“这要捧着，那利润也得客观，合作也没啊。”
沈父尴尬。
邵家公司大又怎么样？和现在的沈家又什么关系吗？
“吃饭吃饭。”沈老太太这下知道来缓和气氛了，沈母心地嗤笑。
本事没有，倒是想拿私生女去换权势，坐着一夜发财的美梦。
一顿饭吃的心思各异，吃完就已经散了，邵池来接沈思琦，沈父比人家还高兴，沈老太太眼底冒着欣慰欢喜。
说实话，挺让人恶心。
沈父夜不归宿已经不是偶尔，沈母大发了一通火后又以泪洗面，沈一赫有事也已经走了，剩下沈可希看着这个残局。
沈父改不了，想要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沈母也离不了，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离了能去哪？
觉得耗着也不会离。
忍着憋屈，和许许多多人一样，维持着貌合神离的婚姻。
安慰了沈母好一会，沈可希自己都难免觉得有些悲伤，回到房间才有空看手机，微信上季洋已经回了她。
傍晚回来的时候她还没下车就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到沈家。
季洋回的话也很简洁，就一个字，“好。”
沈可希想了想，又发了一句话过去，“吃药了吗？要早点睡。”
她以前想着怎么样让季洋刮目相看，如何能泡到他，让她变成自己的男人，现在每天想着他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药。
简直操碎心，哪还管什么情爱？
他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
“吃了。”他回。
“冯妈说，你要喝中药调理，每天都要喝。”她想起冯妈说的话，眉头又是紧蹙，季洋简直就是把药当饭吃。
难怪他看到药就厌恶。
十几颗十几颗吃下去，若不是特定研制的药，副作用小，寻常人这样吃，五脏六腑都受不了，会把人吃废。
她说出这句话后，那一头没回了。
沈可希又等了一会，心底都胡思乱想起来，又发了一句过去，语气软了很多，“吃药才能好，慢慢回好起来的。”
哄小孩呢？
季洋过了很久回：“.....”
似乎不想说什么。
“我过两天去那边住，冯妈说留着草莓回来我摘，那天我试了一下，很甜。”她没继续说，找个借口去住着，督促他喝药。
“可以。”
“后院有柿子。“
他发了两个字，随后不久又发来一句。
“我喜欢吃柿子。”她一边卸妆一边回他，“季哥哥喜欢吗？”
“不喜欢。”
意料之中的回答。
“后院好像还有颗柑橘树。”她又发起话题。
“没注意。”
这样的聊天看起来很累，可是沈可希乐此不疲，比起三天两头才敷衍回一句，现在的体验感简直好到不能再好。
有一搭没一搭聊，一般都是她发起话题，季洋在三句话内结束这个话题，沈可希又发起另一个，那一边继续当个话题终结者。
她似乎都能想到那个画面，季洋喜欢靠在床头，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随意扫了一眼她发来的短信，芊芊玉手点了点，发送出去。
聊了一会，时间指向十点，沈可希恋恋不舍终止话题，让季洋去睡。
那一边发了一句，“嗯。”
没动静了，反倒是她拿着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看了好久。
两日后。
早上季洋还没睡醒，便被一个电话吵醒。
许娇在那边又哭又闹，还带着控诉，像个八婆一样惹人烦，他一下坐起来，重重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表哥，好不容易才有个适合我的角色，你就不让开演了，我想要进娱乐圈！”许娇继续撒娇，还在求着他。
“我投资的三部剧里也有适合你的，进娱乐圈的方法不是很多？” 季洋话语冷淡，倒是听不出来情绪 。
“真的？”许娇先是一开心，随后又道，“那之前的电视剧不能拍摄吗？听我哥说还要找我喜欢的偶像拍呢，我想和他一起拍戏。”
说的时候倒是不哭了，语气也挺正常，看来刚刚假哭得很像。
“不看好。”季洋回答得丝毫没犹豫。
“可是拍了又花不了多少钱，表哥就当完成我一个小小的心愿好不好？”许娇拖长着尾音，继续劝说。
季洋眯了眯眼，声线慵懒，“三千万的确不是什么大钱，砸了也没关系，就是....”
许娇还没来得及开心，他又道，“我都不看好，砸钱不是让我不痛快？谁花钱买罪受？这事没得商量。”
“等哪天开心了拿出来拍拍吧。”
这话把许娇气得够呛，都要骂娘了。
许家一穷二白，就靠他哥在公司上班，既然他哥又能力，她又喜欢别人追捧的感觉，为什么不能去娱乐圈？
捧一捧就红了，捞钱快得很。
她过怕穷日子，只想有钱，有很多钱。
季洋却没心思听她说，挂掉了电话。
可没想到，许娇还挺有毅力，下午就拉着季老太太过来，准备继续游说。
不知道她是怎么和老太太洗脑的，对方来了之后，先是关心了一下季洋的身体，而后旁敲侧击提及这个话题。
季天美也在旁边帮腔，“你妹妹从小到大就没什么爱好，也就对这件事固执，就看着姑姑的面子上，成全她一次。”
“姑姑听你表哥说，这部剧不错的，肯定亏不了。”
她现在也想儿子女儿赶紧靠着季家捞钱，自从季父创业成功后，她也跟着过富太太生活，可是每个月的额度是有限的，自己儿子女儿赚钱，她才更有钱。
季老太太似乎也有点动容，季洋生病后，她也没多大指望，这些钱留着也做不了什么，她一个半只脚入棺材的人，又花不了多少。
能帮就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