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君话音刚落,满室寂静。
靠墙的折叠床上,范添略重的呼吸声在此刻仿佛被无限放大,充斥在每个人的耳中,恍若翻江倒海。
郁从渊眸光深邃,跃动着细碎的光。
见他久久没有发话,成君急不可耐道:“上校,不是我危言耸听,这三个人……”
郁从渊忽然抬手,成君话音戛然。
半晌,他微微睁大双眼:“你不信我么?”
郁从渊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深林:“他听得懂。”
“谁?”
成君刚问出来,倏地愣住了。
他以为RC联邦的这三名研究员都听不懂中文,才这么肆无忌惮,突然被告知对方听得懂,成君尴尬得无以复加,还有种背地说人闲话被听见的窘迫感。
仔细回想,之前同深林说话时,对方并没有直接否认自己听不懂中文,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当然。
不过成君又很快冷静下来,一瞥深林,发现他还是那副茫然无知的天真模样,没由来的一阵心烦,索性眼不见为净。
“上校,”他说,“我是这次实验室外出小组的负责人,有责任和义务保证小组成员安全平安的返回基地,不希望身边埋藏着定时炸|弹。”
这话几乎挑明了不想跟深林三人共处一室,如今范添出了事,他们三人或是最大嫌疑人。
角落里,贴在一起抱团取暖的伊万和尼卡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觉察成君身上的敌意。
两分钟后,伊万和尼卡被带出了休息室,出了门,他们就被迫和深林分开,之前带他们回来的威克斯和陈霖以押送的姿态,将他们带到了一间储物室。
说是储物室,其实除了一些备用的物资之外,很少有其他东西,因此显得格外空荡,门一关,屋内就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伊万疯狂敲打着房门,叽里咕哝的说着什么,约莫过了半小时……或许不到半小时,在黑暗封闭的环境中,人的感知无比混乱,伊万只知道自己敲了很久的门,终于有人回应。
是威克斯。
威克斯站在门外,问了他们一些问题,甚至许多都是之前问过的,伊万和尼卡不解归不解,但都知无不言,答完又问为什么要把他们关起来,威克斯回答说:“这是我们队长的命令,如果你们没有问题,那等我们的任务结束,就把你们带回基地。”
伊万垂头丧气,但并没反驳,因为他也知道,眼下的情况,只能照着对方的意思来。
黑暗中,伊万和尼卡再次贴到一起互相取暖,两人的眼睛里,慢慢浮现出一丝绿光。
另一间储物室则更加狭小,除了角落里堆放的五台离火,再无其他。
深林就被带到了这里。
他的待遇要比伊万二人稍好一些,有一把木椅。
刚坐下没多久,门外就传来嘈杂声。
“队长,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真的有什么问题,你一个人……”
“……”
深林坐在椅子上,耳朵动了动,一门之隔外的世界,哪怕再细微的声音都逃不出他的耳朵。
下一刻,他忽然就只能听见一个人的声音。
“我一个人就够了。”
是郁从渊。
他的从渊。
深林唇边浮现出一抹甜蜜的笑意。
他想,的确只要一个郁从渊就够了。
郁从渊推门而入,看见深林脸上的笑容,忽的愣了半秒,接着,他沉默的走到灯光开关旁边。
啪——
灯光熄灭。
骤然而至的黑暗让深林呼吸一窒,他瞪大双眼,黑暗没有阻隔他的“视线”,他依旧能看见郁从渊在哪儿,在做什么。
“只见”郁从渊关了灯,从腰间摸出手|枪,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来。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深林见识过这种人造武器的威力,在RC的地下避难室里,郁从渊就是用这把武器,洞穿了那只触手怪。
而现在,郁从渊要用这把武器对付他。
铺天盖地愤怒忽如狂风席卷,深林死死的盯着郁从渊,被捆在身后的双手从指尖开始融化变软变长,褐色枝条瞬间暴涨,在他背后张牙舞爪,宛如地狱最邪恶的君王。
“来吧,”郁从渊并不清楚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肉眼只能捕捉到一些隐隐绰绰虚晃而过的碎影,这种未知全貌的忐忑心理使他手心沁出一层汗,浑身都发起抖来,不过枪端得依然很稳,“就像你在休息室,对范添做的那样,来啊,袭击我,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黑暗会滋生一切。
恐惧、害怕、愤怒、仇恨、怨怼。
黑暗也会掩盖一切。
所有光亮下不敢做的事,有了黑暗覆盖,都会产生松动,欲念和恶意倾泻,黑暗便是最佳催化剂。
在这间连微弱呼吸声都能清晰捕捉到的狭窄房间内,郁从渊端着枪一点点靠近。
关灯前他已经迅速记下自己的位置和深林的位置,并在脑海中大致模拟出储物室的平面图,哪怕没有夜视仪,他的步伐也十分坚定。
枪口很快抵上了什么东西。
根据枪口与之摩擦发出声响来判断,是防护服。
如果深林当真是什么异形,在生命受到威胁的那一刻,无论他进化得多么聪明,都不能改变,本能即生存这一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