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郎朗,D区与E区之间的集市人头攒动,如织如洪,鼎沸人声将路过的人携裹进这巨大人潮,体验联盟中从未有过的尘嚣甚上。
从前的联盟像一座精密运转的机器,在这里生活的人没有娱乐、没有兴趣,因为不知危机什么时候到来,活下去成了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情,每时每刻严阵以待,整日活在茫然而无望的压抑中。
然而两个月前的灾难打破了这一切。
人们突然意识到:哪怕活得再小心翼翼,到最后还是要死的。
不是死在异种的攻击下,就是死在这个时代的摧残下。
没有娱乐、没有个人兴趣爱好、资源无条件向军方倾斜的联盟,似乎在两个月前的某一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狂欢的人群。
集市中传出各类小贩的叫卖声,间或传来一两声老旧乐器的喑哑拉弹声,嘈嘈切切的,不成曲调,即便如此,围观人群纷纷给予拉弹人鼓励的微笑。
郁从渊边走边看,并不为某一处停歇。
他挂着淡漠的表情,像是无知无觉的观察者,这股尘世的味道丝毫不能打动他。
突然,郁从渊脚步停驻下来。
原因是斜前方某个小贩的叫卖声吸引了他——
“兵团秘闻录!兵团秘闻录!你想知道七大兵团成立的秘密吗?你想知道兵团内部的陈年旧事吗?为何某位长官多年未婚,为何某位长官升降连连,为何……”
“老板,给我一本。”
“也给我一本。”
“你这里面都写了哪些长官啊?有郁从渊郁上校吗?有齐青轩齐团长吗?”
小贩嬉笑:“有,当然有,他们俩就在贺杉元帅后面紧跟着呢,来一本吗?”
“就来一本吧!”
“好嘞!”
卖书小贩拿兵团当噱头,生意爆棚,等郁从渊走近,摊上只剩下最后一本。
“老板,多少钱一本。”
清凌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小贩喜不自胜,飞快回头,看到身后站着的青年,登时被青年那张脸惊艳了,只觉天光都亮了几分,面上堆起的笑容真挚了几分:“十块钱一本,但这是最后一本了,客人你赶巧,我给你算八折,收你八块怎么样?”
郁从渊点点头。
小贩便问:“要包起来吗?”
“不用。”
郁从渊给了钱,接过小贩递来的书。
这书乍看起来没什么特别,连封皮都做得特别潦草,字迹模糊,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你与上校之风流往事。
郁从渊眉梢微挑,露出个让小贩捉摸不透的表情。
“书里的上校,只有郁上校一位?”
对方气势过于强大,小贩艰难吞咽一口:“当然不止一位,但因为只有郁上校赞誉最多、争议最多,所以位置靠前了些。”
郁从渊于是点点头,继续翻下一页。
小贩答完才觉出不对。
兵团秘闻录里不止一位上校,但按照军衔是排在元帅贺杉后面的,绝不可能出现在扉页。
突然,小贩心中警铃大作!
他其实一开始卖的不是兵团秘闻录,而是某些上不得台面的艳|情|小说,主角代入兵团长官的名字。
平日里可望不可及的长官们,在他的书里任人宰割,以满足某些人的病态心理。
因为摊子地理位置好,联盟之前从未有过这类手写小说,他的书一摆出来,就遭到众人哄抢,偶尔还接到客人下单,指名道姓的要他写某人,他便会草草做一个封皮,只在扉页写上顾客要求写的人的名字。
其中,没有突出名字,但标注了“上校”二字的,只有某本通篇废料的第二人称小说。
思及此,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小贩之所以不再接着售卖这本小说,全因昨日下午遇到一个疯子。
那人买了他的书,看了两页便勃然大怒,砸了他的摊子不说,还勒令销毁全部书籍,否则就要揍他。
小贩想起来,至今都为那双狼似的绿眼睛瑟瑟发抖,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摊开放在对方面前,任他查阅。
就在小贩惶然无措之际,郁从渊忽然问:“这是兵团秘闻录?”
他把书递到小贩眼前,小贩扫了两眼,顿时眼前一黑,几乎要厥过去。
只见那书里赫然写道:
【你和他十年前就认识了,那时他还在军校,不羁洒拓的一个人,连风都眷恋他几分。没有人不爱他,连你也不能免俗。】
【可是当他辗转在你身下,你才发现,你爱他这个样子,胜过爱他在枪靶前眼神凌厉又孤傲的模样,只有这样,你才会觉得他是可以属于你的。】
【他当然是属于我的。你想。在他攀上顶峰时,你俯身,在他耳边呢喃:“从渊,看我,你这个样子真好看,我好喜欢。”】
【……】
小贩心里想着或许是昨天销毁书籍时漏掉一本,被兵团秘闻录压在最底下,所以没能发现。
他小心翼翼从书后觑着郁从渊的脸色,“那个,我好像给错书了,要不,我把钱还给您,您把书给我,咱们就……当做这笔交易不存在?”
郁从渊不答,从腰后掏出手铐,咔哒一声铐在小贩腕上。
“不好意思,你被逮捕了。”
“罪名——侵犯他人姓名权。”
小贩欲哭无泪,试图狡辩:“长官我侵犯谁权利了?兵团里的长官名字都是授权了的呀。”
郁从渊指着书里人的姓名,薄唇开合,冷冷吐出一个字:“我。”
小贩:“……”
【他的肌肤如雪,又如柔润白玉,温凉中沁出一丝冷意,手掌抚上去,那双素来冷淡、拒人千里的眼中猛地迸裂出如岩浆般灼热炽烈的情感,那火焰从他眼中烧出,仿佛也把你燎着了,你的手不由自主的往深处探,时而摸索,时而揉搓,那块柔润白玉在你手中变形、变红、变成任何你喜欢的形状,你喜欢在他身上留下这些……】
刷——
书页迅速划过空气,发出短促的声响。
紧接着被看书之人猛地拍到桌面上。
深林深吸好几口气,仍无法平息体内躁动,如书里所说,仿佛有一把火燎着了他,令他颇为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