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个月来,首领的脾气越发的暴躁了。他会因为觉得只有伊万才配得上金色,所以突然下令,杀死一条街的金发小孩。会因为一个黑手党组织疑似出言侮辱港黑天使,而一夜间捣毁他们的老巢。
与脾气成负增长的是首领日益衰落的身体。年迈的身躯像枯树干一样干瘪粗糙,身上的褶皱仿若年轮日益盘绕,就像他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墓地。
伊万最近也很少外出了,他多是坐在首领的床前,安静地读着故事,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挑几段给行动不便的首领读一读。
伊万知道首领的暴行,每次商讨这类暴力的行动,首领都不会刻意瞒着他。不过,这些在常人看来极度罪恶的行动,对伊万来说,并没有什么不适感,反而更加愿意跟首领分享他读到的有趣的故事。
这天,像往常一样,伊万在首领的病床旁坐了一天。伸了个懒腰,将粉色外科的书本放在膝盖上,百无聊赖地看向了窗外。
今晚月圆,银灰色的月亮出奇地大,仿佛伸手就能碰到。月辉从窗子洒进来,将没开灯的室内照得通明。
“...伊....伊....”沙哑的声音响起,断断续续若隐若现地连不成句。是首领的声音。
伊万的视线落回床上,瘦得像一条干尸的首领张着嘴,只能蹦出些音节,一只手伸向床顶,缓慢地挥舞着,像要抓住些什么。
“我在。”轻叹一声,伊万握住了那只手,展开枯槁的手心,让其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挲。
想要的东西得到了满足,首领无神的眼睛终于转到了伊万的方向,他的脸上带着呆愣迷醉的表情。此时的首领,不想是那个暴行无数的【夜之暴帝】,反而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天真的令人怜惜。
如果当初他遇到的是这个白发苍苍的首领,伊万想。算了,本就没有什么如果。
雕花的木门打开,穿着医生服的森鸥外拎着小药箱走了进来,他的身边是一身漆黑的太宰治。
“首领。”森鸥外语气平淡地问候了一声,然后瞅了眼伊万。
选在今夜了吗?还真是个好日子。
伊万将首领的手臂放回被窝,掖了掖被角,然后忽然弯下腰,金色的发丝落在枕间,纠缠着几率白发,也是圣洁地仿佛日月的光辉。
伊万的唇瓣在首领的额头上轻触了一下,触感并不美好,但他的语气依然轻柔,“祝福你,次郎..”。
随后,起身,大步走向了房间一角站定,没有去理会森鸥外复杂的眼神,低垂着头不出声了。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
“出去...伊万...出去...”没人想到首领是最先出声的,他的眼睛一直凝视着伊万的身影。
伊万愣了一下,没有动,眼神看向森鸥外。
森鸥外没看他,只是仿佛看着死人般俯视着首领。
“出去!”首领忽然剧烈地颤抖着想要起身,眼神里喷发出的红光像是回光返照。
“出去吧。”森鸥外的语气冷硬,依旧没有向伊万看去。
反而是太宰治,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向他挥了挥手。
今晚的月亮原来是红色的啊,伊万再次看向了窗外。然后带上了房门,将一室血红的罪恶隔绝。
门外站着的,是港黑的干部尾崎红叶,一个穿着和服的漂亮女人,或者说是少女。说来不信,这个与伊万同样十八岁的少女比伊万还要高出一些,行为举止也处处透露着女人味。
“尾崎小姐。”伊万向她点了点头,然后靠在了与尾崎红叶一行人对立的那面墙上。
首领卧室的门隔音效果很好,即使就站在门边,里面的动静也一点听不见。
尾崎红叶向他回以一个微笑,然后继续优雅地站立着,守护着门与外界的交隔处。
在这安静地像是时间被无限拉长的空间里,伊万的思绪有些飘忽。记忆忽闪忽闪地来回颠簸着,一会出现那本未读完的粉色外皮的童话书,一会出现首领那张干瘦的脸,偶尔还会闪过在诊所里和森鸥外,爱丽丝一起玩耍的画面。
他是得到过宠爱的,伊万想。尽管这宠爱或是扭曲或是夹着刀刃,他都是被爱过的。
这就够了吧?不要太贪心啊,他这样告诫自己。
涩泽龙彦不会给他爱,他们之间只是实验员与小白鼠的关系,伊万清楚,扮演父子的游戏也是他自己一个人唱的戏。如果哪天,涩泽腻了,或是觉得伊万失去了所谓【人性的光芒】,他们之间的纽带就会彻底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