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苹果的咔嚓声起，伊万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寻声望去，只见那边站着个八、九岁的孩子，手里拿着缺了半边的苹果。那个孩子身上穿着白色的连体布料，金色的头发蓬松而凌乱...
那是...伊万睁大了眼睛，那是，一个八、九岁的【他】。
这个小时候的伊万长相可爱，大眼睛扑闪扑闪。他在说话，红润的小嘴一张一合，声音像飘在云端，他在说着【杀了我】...
砰
伊万开枪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尽管他对这个幼稚的愿望嗤之以鼻。
是‘自己’的话，明明应该知道的啊，死亡只是生命的开始...
将枪口垂下，伊万环顾四周，发现无数个长着他的面貌的人在向远处奔跑着，但是，但凡有面孔直视着伊万，都会咧开嘴对他重复地说着【杀了我】....【杀了我】【杀...】
真烦人，虽然这么想着，但伊万还是举起枪满足了他们。
那些还未知道命运的不公的‘自己’是多么幸福，又多么虚假啊，像水面上的蜉蝣，渺小而自大。伊万忍不住，现在的他在嫉妒和同情着一无所知的‘自己’，他忍不住打破‘自己’的美梦，让‘自己’去痛苦去哀嚎，让‘自己’知道，这个世界对于‘伊万’深深的排斥。
然后呢？然后让无数个‘自己’像他一样，捧着镜花水月般的美好希望，像个人类一样活着...仅此而已...
咔咔，子弹用尽，发出打空腔的声音。
看他没有了子弹，几个高个子的‘伊万’抄起了街角的铁锹棍棒向这边靠拢。
是要赐予我幸福吗？真是愚蠢的自以为是的行善。
伊万再次感叹这里其他的每一个‘自己’都蠢得无可救药，他可不想痛苦着再次将死亡践踏一次。
铁锹落下，滑过伊万的胳膊，雪白的宫廷衬衫撕裂出一道大口，露出的皮肤，也翻涌着皮肉流了血。
手、枪掉到地面，伊万没有捡起，他抬起完好的左手，红光从皮肤中溢出，异能力发动，金色的小方块从空中自由落体。瞬间，洋洋洒洒的雪花停止了飘动，像凝固了一样静止在半空，以伊万为中心，视野的边界处有金色的屏障拔地而起，像笼子一样将内里的生物尽数笼罩起来。
高空之上，有细小的光芒汇集在那，毫无预兆地，金灿灿的光雨倾泻而下，像星子们想要奔去宇宙的怀抱，却因错认了方向，纷纷陨落。据说，每一颗流星，都是一个人生命终结的象征。但是现在应该说的是，每一颗星子都将一个人的生命化为流星带入地狱。
坠落的星子们将自身作为一柄柄利剑，每一柄都精准无比地收割着地上人的生命。
片刻功夫，无论天空还是地面的雪花都染了红，湿漉漉地，有血色的雨丝从半空中落下，像春天融化后的场景融入地上流淌的小河。
这片空间再没有第二个【伊万】可以开口了。
那个为无数个【伊万】带来黑夜的伊万踩着血泊，走到了最初吃着苹果的【自己】身边，蹲下身，将胳膊上流着血液的位置移到躺倒在地的那人嘴边。
“呐，白雪公主该醒了。”
喂完养料，伊万用脚踢踢还在躺着的人。
那人一动不动。
“还是不愿意认清现实吗？真没有－”
伊万歪着头目光迷离。
突然，一只绿色的狗狗气球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狗头上下摇了摇，像是在期待主人的抚摸。伊万下意识地将狗接过，顺势站起了身。视野向上，是那只棕色的卡通熊。
卡通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顶小礼帽，身上也披了件黑色的长斗篷，一只魔术棒被他抓在爪中。
对上伊万的视线，那只熊娴熟地转动掌心将魔术棒旋转一周，另一只手将礼帽摘下，魔术棒前端轻轻敲击在帽檐处。嘭——零散的花卉从黑洞洞的礼帽中心喷涌出来。
似是魔术终了，卡通熊向伊万略一欠身，将盛着花朵的帽子放置在伊万手中。而后，熊身灵活地原地旋转起来，披风由着惯性飘荡在半空中，逐渐形成黑色的旋风状，然后在某一瞬间，旋风消失了，连同它包裹着的，一同消失在伊万眼底。
与此同时，伊万手中的黑色礼帽也倏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红彤彤的苹果。苹果上绑着黑色的彩带，末了打了个蝴蝶结，有一张白色的纸叠成豆腐块的大小夹在蝴蝶结中间。
那上面有字。把小狗气球放在头顶趴好，伊万将纸取了下来。
只见豆腐块大小的纸张表面写着：吾友亲启。落款：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