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容秋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这让贺铸突然想到自己家里养的那只名叫“棉花糖”的小博美。
“谢谢。这里没有导航覆盖,第一次来的人基本都会迷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找到。”
因着刚打了哈欠的缘故,晏容秋的眼睛雾蒙蒙的,涔出一层薄薄的水意,眼角还洇开一抹淡淡的桃红。他肤色极白,皮肤又薄,所以这一点点的红也分外显色,像给他新上了姣丽的戏妆。
贺铸望着晏容秋的眼梢,别过脸去,压低声音不让他听清楚自己嗓音中的情绪,“晚安。周末愉快。”
晏容秋颔首,“你也是。”
大门外,小徐阿姨已经在等着了。一看见她瘦小的身形,晏容秋的心中就生出许多暖意。
其实,小徐阿姨已经不小了,当晏容秋还是个软乎乎的小胖墩的时候,她就负责照顾他。现在,小胖墩长成了漂亮的青年,小徐阿姨也不再年轻,可叫顺了的称呼是无论如何都改不过来了。
“不是让你不要等我的吗?”晏容秋皱起眉头佯装生气。
小徐阿姨笑了笑,“见不着您回家,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以前也是这么等您下学回家的,这些年下来,都成习惯了。”
“对了,您吃过夜宵,记得赶紧去小新的房间看看。小家伙今天正闹别扭呢。”
一听儿子不高兴,晏容秋也顾不上小徐阿姨的拿手点心了。他快步走上三楼,轻轻推开房门——
晴朗星光透过天窗,细盐般轻柔落下,在空气中折射出闪亮的银色微粒。
这里是被施了魔法的童话王国,五彩缤纷,可爱浪漫,就像迪士尼动画片里的世界,满溢着美好与许许多多的爱。
占据“王国”中央的,是大一堆毛乎乎的毯子。“毯子”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动了一动,然后继续安安静静做他的毯子。
“小新?”
晏容秋轻轻走向那堆隆起的深蓝色毛毯,俯下身,伸手去揭——
毯子有脾气,挪了挪,不想搭理他。
晏容秋弯起嘴角。
“爸爸回来啦,小新是不想理爸爸了吗?”
毯子动了动,慢慢地,从里面探出一蓬软松松、毛茸茸的发顶,然后,又一点一点,露出一双滚圆湛亮的大眼睛。
这副眼睛真是出奇的漂亮,像含着一汪琥珀色的佳酿,水光潋滟,晶莹剔透,瞳子一转,那光彩也跟着骨碌一转。眼角斜斜地往上飞,几乎快飞到鬓角去了。睫毛又是很乌浓厚密的一圈,长得像要互相簇拥,小小一眨,便是大大一忽闪。
晏容秋蹲下身,盯着儿子的大眼睛,这么一丁点大的奶团子,竟能长出这么妖孽的一双眼睛,让他几乎感觉不可思议。自己小时候可是个小丑八怪,肥脸蛋肉里眼,双下巴粗脖子,头毛也稀稀拉拉少得可怜,往地上一躺平,没准能当个车轱辘滚。
儿子的眼睛究竟随了谁,晏容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想为好。
“爸爸~”
小东西奶声奶气地唤他,晃悠悠地从毯子堆里爬出来,仰着粉雕玉砌的圆脸儿,冲他伸出两条白白嫩嫩的小胳膊求抱抱。
晏容秋的心瞬间融化,脑海中顿时蹦出无数两眼冒星星捂脸尖叫的Q版三头身小人在载歌载舞。
可爱!可爱!我的崽也太可爱了吧!原来可爱的生物可爱起来,竟然会这么的可爱!
晏容秋张开手臂,结结实实地给了奶团子亲亲抱抱举高高三连。
奶团子小人有大量,趴在爸爸怀里撒娇撒痴得尽了兴,这几天因爸爸没给讲故事憋的气,也就哧溜消散了。
“爸爸,今天给我念这本好不好呀?”晏新星两只小手挺费劲地推过来一本大部头著作。
晏容秋低头一看,是詹姆斯·乔伊斯的《芬尼根的守灵夜》,“你原来不是最喜欢威廉·福克纳的吗?”
“你一直晚回家,小新只好自己看完了。”晏新星小嘴一瘪道。
晏容秋把儿子抱到腿上,低头亲了亲那小小的头发旋儿。
他自己的头发生得柔软顺直,而且很听话,随便一打理,就能条理分明、纹丝不乱。可晏新星却是满头微微自然卷的黑毛,蓬蓬松松的,好好梳也乱翘,不好好梳也乱翘,真不知随了谁——
怎么又自讨不快地想到了那个男人?只有在与儿子有关的时候,狗男人可以暂时摘掉“狗”字。晏容秋没了对男人面貌的印象,但依稀记得那一头浓密的黑卷发——不是记得黑卷发的样子,而是记得手掌穿过并抓紧黑卷发时的触感。
“爸爸。”晏新星忽然放下手中的英文小说,转过头和他说话。
“怎么啦?”晏容秋垂下眼帘看儿子。
晏新星道:“明天,能不能带我去公园玩呀?”
晏新星口中的“公园”其实不是公园,但绝对比川源市大部分公园都要美上许多倍。
作为顶级住宅区尖尖上的那颗明珠,睿山御庭的园林绿化水平可以说做到了极致。出则繁华,入则静谧,在半山腰微微凹陷的地方,镶嵌着一块极其宽阔的下沉式绿地,草木葱茂,绿树成荫,配以雨水花园的清新景致,极具网红打卡圣地的潜质。只可惜,那里从不对外界开放,只有睿山御庭的业主才有资格进去。
人少、封闭、安静、安全,这些特点也是晏容秋选择搬到睿山御庭的原因。自决定回归台前,他就打定主意,绝不让儿子进入公众视野——至少,在想好怎么公布儿子身份之前,不能让外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