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十七年八月十七日, 皇太子、宰相、宗室以及文武百官着朝服持笏板至紫宸殿朝贺,太常礼院奏雅乐, 朝臣搢笏屈膝作三十三拜,朝贺之后更换常服赐御宴于集英殿。
集英殿前搭建了一个极大的彩楼,门下省受皇帝意设坐次时大殿上只设东西二府宰臣及宗室与心腹重臣之位,而尚书省六部及以下官员与九寺五监与诸国使臣位设于大殿两侧的廊道,其余坐次则设于殿庭左右,军校以下位于彩楼之后,每张坐次的木墩子都由红棉布包裹侧面以铜钉固定。
文武百僚还在紫宸殿朝贺,尚食局长官便在司膳司催促宫人,“都谨慎仔细点, 每个桌子都不能缺一点东西, 尤其是大殿上几位宰相的座次。”
“是。”
女史领着宫人将环饼、油饼、枣塔与水果等看菜一一放到每个小桌子上, 厨房内置菜的内侍与宫人以及厨子分工有序的忙碌着, 厨子将生葱、韭菜、大蒜、切碎倒入一个大盆中而后用勺子分别盛入小碟子中,再配上一碟醋作为蘸料呈上各桌。
教坊司与云韶部一众伶官裹着长脚软幞头, 穿着紫红绿三种颜色的宽衫, 腰间束黄义襕与镀金革带,按着乐器排序列于彩楼下搭建的幕次中, 第一排有十人手持拍板,次排为五十人怀抱琵琶,下一排则设有两个箜篌台座,两个伶人跪地用双手扶着近三尺高的黑漆镂花镀金二十五弦箜篌, 箜篌的下一排架有两面大鼓,大鼓后面还有两座放在小桌子上出自外夷的羯鼓, 羯鼓下一排则架着代替钟磬的方响, 箫、龙笛、笙、埙等作宫廷燕乐的伶官各为一排, 持乐器的教坊伶人两侧还有二百面杖鼓,击杖鼓的伶人皆头戴紫色抹额、着宽衫窄袖将杖鼓跨于腰间,彩楼上下光是作燕乐的伶人便有数百。
彩楼内有做准备的演奏伶官与演歌舞百戏的伶人,几个伶人正在为一个色长梳妆打扮,“羡慕姐姐可以进殿见到官家的尊容。”
色长将耳坠戴上,“君王如虎,官家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都说官家长得像现代,又说是国朝最好的官家,入宫献舞都只在殿下,还不曾近距离看过呢。”
色长便抱起琵琶笑道:“虎可是会吃人的。”
至钟鼓院击鼓改时,集英殿的准备也差不多齐全,群臣赴殿落座等候皇帝。
坤宁殿的内侍带着亲信迈入尚食局的司酝司,“司酝在哪里?”
女史抬头瞧了一眼他的服饰与腰间的革带福身道:“司酝在内院置酒,奴这就去喊,请中贵人稍等。”微微欠身后转头迈着稍快些的步子进入藏酒的库屋,没过多久司酝司两位司酝便与其一同走出,朝内侍行礼道:“中贵人。”
“官家上寿有劳诸位女官,某是奉圣人之意来嘱咐你们御座前的酒不要用烈酒,代之以茶或是其它。”
两个女官相顾一视后旋即连忙招呼着宫人将此次备酒置桌的的掌酝追回。
——福宁殿——
萧幼清替她换上赤色的履袍,“我让奎光去尚食局让她们将官家的酒给换了。”
“寿宴都办了,人这一辈子大抵只有一个五十年,唯此一次,娘子还不许我喝酒?”
萧幼清将单挞尾革带与其系好后抬手环上她的腰腹,从背后紧紧抱着颤道:“太医都说了你这身子多半离不开少时喝酒喝多了,你就是不长记性。”
皇帝抬起垂下的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喝就不喝了,你别难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寿宴要变成丧宴...”
皇帝闭眼,手背上被人揪红了一道印子,旋即摸着手背转过身,“娘子这是谋害亲夫呢?”
萧幼清便抬头勾着革带将人扯到身前,拍开她捂着的头,看着发红迟迟不散的印子,“还疼么?”
皇帝笑着摇头旋即将人搂入怀中埋头蹭在颈肩,“还是这样的三娘比较让人喜欢,深宫就像一把枷锁,它会慢慢将人的脾性磨灭,知足常乐反而变成了最难的,如能一直这样安逸下去就好了。”
萧幼清颤着抬起僵硬的手覆在她的背上,“才不过半生,余下还有这么久,官家何必说得这样荒凉。”
“是啊,”皇帝抬起头望着她,“余生还有这么久。”
萧幼清从她怀中走出牵起手道:“走吧,文武百官都在等六郎呢。”
“好。”
--------------------------
集英殿大殿上宰相桌及御座前所用的杯子皆为宽口有把手的纯金杯子,殿前的栏杆旁有负责看盏斟酒的教坊司色长两名。
皇帝还未来,诸臣便于座上闲谈,“听闻曹侍郎的令爱也将要及笄待嫁了?”
曹纪点点头,“是啊,转眼就过去了十余年,届时及笄礼诸位相公可要赏脸。”
“曹副相也是要令爱参加科举么?”
大殿上的坐席里有几个紫袍女官,但是不多,曹纪便摇头,“小女资质浅薄,娘子也不想让他入仕,这当官就算了。”
“曹副相令爱满十岁时下官可听宫观里的真人说了有旺夫家之命,也不知这日后谁家有这般好的福气能娶曹副相之女。”
“圣驾至!”军头司唤道。
大殿内外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彩楼上传出教坊司模仿的鸟叫声,皇帝登基二十余年,紫宸殿上寿都只是一个形式未曾这样大摆过宴席,直至国库渐渐充裕才趁着岁整赐群臣御宴。
----------------------------
——东京城——
因皇帝上寿,京城内整个一月都沉浸在歌舞喜悦中,尤其是寺庙与宫观最是多香客往来,大多替皇帝祈福长寿的女子。
益国公主命彦川买了两身男子服饰,宫人替其换上后扶着她从屏风内走出,益国公主对着铜镜叉腰连连问道:“彦川觉得怎么样?好不好看,像不像世家的郎君?”
内侍端着手瞪着眼睛楞了楞,旋即躬身道:“公主穿什么都是最好看的。”
“一会儿出了门你就不要喊我公主了,”益国公主用手指戳了戳下巴,“爹爹是皇帝...唤我什么好呢。”
“先秦时期诸侯息子有公子之称息女便有女公子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