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十九年四月四日, 东宫传来噩耗,此之前几乎调走了翰林医官院所有医术精湛的内宿医师与御医,来往东宫与大内的内侍一共只往返了两次, 分别为报忧与报丧。
——福宁殿——
“巳时时太子妃殿下突然大出血,至巳时三刻时已是虚弱得无法再生产,太子妃殿下便命医师与坐婆...”内侍埋头于地, 哭丧道:“保下了嫡皇孙,皇太子妃殿下于巳时七刻,薨。”
听到消息的人登时翻了白眼栽在倒地, “官家!”
萧幼清连忙将人拖扶住,“孙太医回来了么?”
“太子妃殿下薨后, 太子殿下也...孙太医在东宫替太子殿下视诊。”
“换成医师, ”萧幼清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垫在了地上,扶着皇帝慢慢躺下吼道:“让孙鸿达立即入宫。”
“是。”
“都出去,陛下晕厥一事吾若听到半点风声走漏,你们便去刑堂自裁吧。”
内谒者与御侍及殿直纷纷叉手后躬身倒退着离开。
萧幼清坐在冰冷的地上让皇帝枕着双腿, 旋即伸手搭上皇帝的脉搏, 眉头也随搭脉的时间越久而越陷越深。
给皇太子看诊的太医换成了内宿医师, 孙鸿达提着医药箱骑马火速赶往禁中。
萧幼清尽力让皇帝躺平躺顺, 俯下身在其耳侧不停唤道:“阿潜,你睁开眼看看,你答应过的事你忘了吗,二十九年,还差一年,你怎能食言, 怎能忍心得下。”
两刻钟后孙鸿达提着医药箱匆匆赶入内廷, 至福宁殿看见皇帝平躺在正殿内, 萧幼清从地上爬起,“孙太医,你快看看官家。”
“殿下勿急。”孙鸿达连忙将医药箱放下,跪伏于皇帝身侧伸手拉开皇帝的眼皮,旋即又搭上脉搏,片刻后取出针袋。
萧幼清亲自拿来一盏灯烛,“陛下要紧吗?”
孙鸿达只是沉默着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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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东宫是孩啼声伴随着众人的哭嚎声,秦国长公主与其长女以及乐安郡主跪伏在床头痛哭。
“母亲,您答应了要在忱儿的及笄礼替忱儿取字的,母亲...”
直至最后一刻,榻上的人握着长姐的手,乞求其庇佑自己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内侍走出殿门,于庭高声唱道:“皇太子妃殿下,薨了。”
赵晨将乐安郡主拉着抱到了怀里,乐安郡主旋即放声大哭道:“姨母,忱儿没有母亲了。”
听到皇太子妃薨逝的一瞬间,皇太子便昏厥倒地,东宫上下顿时乱成一团,詹事府太子詹事与少詹事二人便命东宫卫封锁宫门,禁止消息外传,又派人至大内报丧,于东宫内处理杂事等候上意。
受过太子妃生前恩惠的宫人与内侍皆跪伏于殿庭大哭不止,哀声顿时布满整个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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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夜,皇帝从榻上醒来后诏来所有看诊的太医询问缘由。
“去年臣与皇太子妃看诊,诊出殿下有孕,但那时候殿下的身子...若要强行保胎,极有可能有性命之忧,可太子妃殿下执意,太子妃殿下说如今朝中局势不稳,陛下为后嗣之事烦忧,太子殿下也因此被陛下疏远,太子妃殿下便让臣隐瞒,臣有罪...”绿袍跪伏着颤抖道。
“你罪大当诛!”皇帝从榻上起身指着太医大怒,“知瞒不报致东宫妃难产而亡,你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秦国长公主次女自幼接近宫,于皇帝膝下长大,且这门婚事还是自己赐的,皇帝后退着一把坐下,旋即覆手抓着面目狰狞的脸。
“陛下。”太医恐慌得不敢抬头。
乾元二十九年四月四日皇太子妃薨于东宫,皇帝盛怒之下命皇城司将白日替太子妃接生的所有坐婆与宫人内侍及产科医师尽数关押起。
乾元二十九年四月五日,原奉旨修建皇陵的山陵使与按行使改修皇太子妃陵,命司天监择陵址,其神位暂入皇后庙。
得知太医被关押后乐安郡主从东宫匆匆赶入大内跪伏于皇帝跟前求情。
“母亲知道如果自己遭遇不测翁翁一定会生怒,所以母亲在月前就嘱咐了孙儿,母亲说这一切都是她用皇太子身份逼迫他们的,也是母亲心甘情愿,母亲还说请舅舅不要再疑心自己的儿子,在太子殿下心里,父亲永远是父亲,母亲不愿意再看到杀戮,请翁翁,”乐安郡主哭着跪伏道:“放了那些太医,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的无辜之人。”
听到此皇帝痛心不已,遂下令将关押的医师与宫人悉数放出,下诏追谥皇太子妃赵氏为孝懿皇太子妃,于东宫搭建灵堂以皇后仪操办丧事。
东宫属官拿着皇太子妃生前受册所穿的揄翟爬至东宫最高的大殿楼顶,至西北角举行招魂仪式,“赵熙,魂兮归来;赵熙,魂兮归来:赵熙,魂兮归来。”连唤三次无所应之后,官员便将揄翟扔入院中,有司捧衣箱接衣裳接住,随后将其送往内室盖在皇太子妃遗体上,东宫上下开始布置灵堂,立奠。
乾元二十九年四月五日,皇太子妃薨,朝廷发讣告,文武百官及地方州官皆在极短的时间内收到消息前往东宫吊丧。
东京城各个街道有报丧的官吏系着腰绖奔走相告,皇帝命礼部主持东宫丧仪立,于东宫内搭建灵堂设立牌位暂厝,又下诏命翰林学士撰册文及墓志铭,命文思院造法器刻铭与篆刻册宝。
皇太子汝醒后从榻上滚落爬起,披头散发一路朝西狂奔,连鞋子与衣服都没穿也没有去看一眼刚降临人世不久的孩子,途中接连撞到几个宫人也没有再回头。